“遵命”，戚继光抬起酒杯，站着一饮而尽，又将那酒杯倒转，并没有一滴落地。“好”、“好”，胡宗宪一点头，戚继光便下去巡视岗哨。

“你们都下去吧”，胡宗宪说道，钱国公也一点头，待众位仆役、卫兵退到堂下，胡宗宪方才说道：“下官冒昧上门拜访，实在是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

“严阁老曾讲过，钱国公忠心秉国，可谓国之柱石。”

“哪里哪里，严阁老过誉老夫也。承蒙皇上天恩、严阁老美言，老夫封地又增了十万亩，此恩情可比天地！汝贞，你我尽可有话直说。”

“谢国公。国公知道吗，眼下倭寇流窜东南，或盘踞山林，或漂泊海上，来去不定。官军今天打散了，明天倭寇又冒出来，而若要一网打尽，非得撒开一个大网，从几个省铺开，徐徐收缩，一直到把那倭寇彻底赶到大海里，方才太平。”

“这是自然，老夫也深受倭寇流窜之苦，时常不得安歇。本来在乡下祖宅僻静地方住的好好的，愣是躲避风头来了这杭州府城。官兵整日四处出战，似乎也是力不从心。老夫只是听说，官军也是有吃空饷的……”

“有……”胡宗宪点头。

“那有多少人，还需要多少人，汝贞你实话讲明。”钱国公注视着胡宗宪问。胡宗宪眼神闪烁，看了眼大堂。这钱王府建在西湖边上，庭院甚大，进门屏风之后长达三里，宽也一里地之遥。戚继光领着三百卫士，分散着站岗仍是稀疏。大刀、火枪明亮如月，盔甲却是新旧不一，还有破损的。

“一言难尽”，沉吟半晌，胡宗宪开口道：“东南兵事且不算山东，往下的浙江、福建、江西、两广，四个省算下来的真倭寇有上万人，假倭寇约莫六七万。下官以为，只要打掉真倭寇，假倭寇不战自退……最少也得征调十万人围剿。”

“慢着”钱国公问，“何为假倭寇？”

“这便是一个难处”，胡宗宪喘了口气，钱国公叫道：“看茶”。待侍女送上，胡宗宪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江浙财税丰富，天下所知。丝绸、茶叶、瓷器从乡里运出来，每次经过一村、一乡、一县，乃至一省边界，都要交一道税。四水八乡，大大小小关卡几十个，到手上就不剩多少钱。然而倭寇所到之处无不残破，朝廷为了赈灾，便有了地方免税的例子。有些刁民瞧见空子，便雇佣了几个日本浪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分税也没有。只要事后分给倭寇三成，便可各自相安，若是遇上山贼，那倭寇竟也甘做保镖使唤。百姓、倭寇满意了，妨碍的却是朝廷，前些年盛时赋税能有一千多万，现在只能收上一百多万两银子。”

“可叹，可叹”，钱国公闻听胡宗宪难处，不禁动容，“那十万官兵剿灭倭寇，每日需多少军饷、粮草？”

“每人每天需耗费一两银子。”

“哦，十万两只够一天？”

“正是”

“汝贞，你这次布局，估摸用几时可以成功？”

“下官借戚继光将军一句话”胡宗宪一笑，“但愿海波平，有大将、火器、粮草，目下一月足可。”

“好！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好诗！老夫也是久闻啊！三百万两，好！老夫就出银三百万两，助汝贞建一大功，流芳百世！”钱国公激动说着，举起杯来就要祝酒，一时间竟然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