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爷，请用些热毛巾吧。”孙传庭捧着一个黄铜水盆，低头说道。

“哦，好。”那海瑞虽在四十壮年，逢那三更深夜却也是难熬，不禁哈欠连连，不得不用几个热毛巾提神。那大堂之下，站着的十个差役也是席地而坐，有的甚至打起鼾来。唯独那主管差役强挺着精神，斗胆问了一句：“

“海老爷，时候已是三更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人犯必能带到，明日再审不迟。”

“不可，”海瑞答道，“此事颇急，你等可先至后堂歇息。”海瑞见众人很是困倦，便对传庭说道：“传庭啊，你去叫醒夫人，让她取些毯子来给众弟兄铺上暂歇。”

“诶呦，岂敢，小的们自己会取……”那差役连连摆手，叫上弟兄们便往后堂取被铺盖，倒地便睡了。

大堂之上，只剩下海瑞、传庭二人，与那夏蝉阵阵鸣叫之声。海瑞也觉得闷热，随手也将那官帽取了下来摆上桌案，说道：“传庭，你可知本县为何今夜守在此处么？”

“略知一二，只是……”

“怎么说？”

“老爷”，传庭又一拱手，低声答道：“若只是几个倭寇倒也罢了，只是时机很是蹊跷。偏偏是杭州城今日非同一般……”

“是不一般啊，咱的老上级又来了。哦，你接着说……”

“回老爷，胡部堂今日巡察杭州，本是年初定好的。如今来了，却不考核老爷治县之绩，单单奔那钱公府邸拜访。其所为之事，十有八九是饷银。那钱国公皇亲国戚，世代累恩，家资几富可敌国。如今又数次联结老严嵩，请那老严嵩父子在圣上面前美言。胡部堂也有了路子，前去索求军饷。”

“可不是，百万军饷，整个江浙出得起的就那一家。”

“老爷还是怕胡部堂出事吧。”传庭一吐为快，不自觉站直了几分，只见那海瑞仍旧沉思着。

“应该不会，应该。你怎么看？”海瑞多了一分困倦，缓缓闭了眼睛，却仍低声问那传庭。

“稳如泰山，万无一失。”

“何以见得？不用怕那倭寇刺客、忍者么？”

“不用。”

“你且一次说个仔细。”

“好吧，”

传庭本想侍候海瑞得以请教，不成想今夜海瑞只教自己发话。孙传庭也不知分寸如何，索性不再顾忌，说道：

“若论我大明南直隶与江浙、福建、山东防务，自是各有千秋。而其中最善战之将，莫过于戚继光；若论我大明精兵最强，莫过于戚家军；若论我大明火器之盛，亦莫过于戚家军也。而今戚继光将军统帅亲兵在此，此第一道防线也。胡宗宪身为浙直总督，封疆大吏，卫队更是精锐无比，装备弗朗吉大炮、火铳无数，此第二道防线也。江浙倭寇横行多年，然从未能攻破钱公府，不但是我杭州兵强，更是钱国公富甲天下，府内征召四方豪侠、武士，更兼备西洋武器，听闻府内红衣大炮之数仅次于京城，此第三道防线也。如此三线，岂非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