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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之言，请恕小子不能理解，还望明示一二。”

陈心隐拱了拱手，木然问道。

“哼！”

青莲颇为不悦地冷哼一声，虽然自忖眼前怪人难以对付，但他在经过了短暂的适应之后，也就放开顾虑，重新拾起了本色来。

“咦，礼物？”

桃夭左瞅右瞅，也不见身边三人个个如临大敌的严肃模样，自顾自嘟哝一声，摸索着从自己的深空手镯当中抓出来两串个大饱满的冰糖葫芦递了出去，递到一半，香舌倏地一舔嘴唇，又不自觉地收回一串，含在嘴里，只含糊不清地说道，

“老爷爷要礼物，一定是饿了，桃夭这里有糖葫芦送给你吃吧。”

“桃夭，当心！”

陈心隐见状脸色一黑，劈手便欲夺过桃夭伸出去的糖葫芦，并将她顺势拦腰揽回，安置在自己的身后，着白芜冰仔细看管，务必不让她公然出现在那白袍老者的目光之中。

他隐有所感，这古怪的老者，虽然对四人皆有兴趣，但对桃夭似乎格外在意，就连看她的眼神，也与旁人不同。

那是两道包含着赞赏、忌惮、狂喜乃至于患得患失等一应俱全的复杂目光，陈心隐实在是无法设想，究竟在何种情况之下，他自己才可能会流露出如此眼神来。

只因有了这点感觉，他自然不愿桃夭出来抛头露面，但他才堪出手，心中就“咯噔”一跳，那串抓在桃夭手中，几乎近在眼前的冰糖葫芦，按说抓来十拿九稳，哪知就被他捞了个空，不能夺来。

他这般心中空荡，但也没忘了更为要紧的夺人一事，反手一捞，那桃夭嘴里叽里咕噜地紧含着糖葫芦，生怕丢失，身子腾云驾雾般跌入了白芜冰的怀中，不能远离。

“哦，此物却是闻所未闻，不过既然是桃夭所赠，那老夫不浅尝一二，似也不该。”

白袍老者的身躯已然缩到了凡人大小，也不知他如何出手，双方相隔不近，他却能抢先一步，神不知鬼不觉地夺来了那串零食，手持着横在自己的眼前粗粗查看一二，就咬了一口，细细品咂起来。

“唔，不错不错，味道与众不同，只可惜缺了肉味，总是不够尽兴。”

白袍老者咽下之后，指捏着竹签尾端微微一振，那余下的所有糖葫芦，便依次蹿入了他大张着的口中，嚼也不嚼就咽下了腹中去。

“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白芜冰心底实在是有些惧怕于那怪老人的手段，但她受困许久，说来并没有丝毫伤损，反而是美味珍馐供应不断，让她又觉那人其实不坏。

这般截然相反的两种感觉，同时存于心头，让她在看了白袍老者的“豪迈”吃相之后，头脑一纠，毫不客气地评价起来。

“呵呵，小姑娘有所不知了，老夫曾千万年都是这般吃法，也向来口滑，但有那美味万千摆在眼前，都作一口囫囵咽下，生熟不拘。”

白袍老者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就有三颗伞状蘑菇，不期然从三人的脚跟后生长而出，待长到椅凳高矮，就自己住了。

“都坐都坐，老夫与诸位目的大体一致，或有合作的余地，还是决定先礼后兵，来与诸位人杰商讨一二，若是不成，再做其他打算不迟。”

白袍老者招呼三人落座，桃夭腻在白芜冰怀中，按他想法合一座便可，就没有多长蘑菇。而他本人无需座椅，施施然席地而坐，口中说着客气，却透着实实在在的霸气。

“老丈可先说来听听，小子也有兴趣得很。”

陈心隐见他如此，也不愿坐那蘑菇椅凳，往边上一跨，盘腿坐下。

白芜冰对那蘑菇依然心有余悸，生怕再遭暗算，同样不愿落座，只是带着桃夭站到一旁去，一双妙目紧盯着老者，好能够随时出手。

“口气不小，就看你能否吃下。”

青莲不满于老者的目中无人，仿佛吃定了自己等四人，他对于椅凳无可无不可，未免被说示怯，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反倒是让白袍老者高看了一眼。

“四位并非本界生灵吧？”

白袍老者一开口，就直指核心，掀开了陈心隐的心防一侧。

“老丈眼光果然不差，但此事知道者不在少数……不错的，我等并非此界土著，只不知老丈是何来历？”

陈心隐迅速稳定心神，回答得不卑不亢，还抓紧机会，反过来试探了一句。

“哈哈，老夫说来，也并非此界生灵，只是来得久了，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差点就忘了……从根本说起，此界中的所有生灵，追根溯源，到最初一辈，皆非土生土长，而是来自他处，只是他们真的忘了而已……”

白袍老者也不吊人胃口，极为磊落地将此内情托出。

“你既然知晓我等姓名，为了合作融洽，是否也该将你的来历姓名说来听听？”

青莲眼睛一亮，插口道。

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只听白袍老者开口，就已约略猜得他的目的。

“老夫也不瞒你，也不告你，你自去猜度……老夫在水可击三千里浪，在空可上九万里天，是鳞也是羽，两者皆是，两者皆非，只在你如何去看了。”

白袍老者拈须微笑道。

“三千里浪，九万里天……吓，莫非……莫非你就是鲲鹏老祖？”

青莲口中咀嚼片刻，忽然想起族中一部昏黄的古老典籍记载，上古之时，大妖魔怪并出天下，角逐大荒海外，是为蛮荒时代。

那时就有一尊妖魔，在水中是鱼身，在空中则是鸟形，惯能在天地间兴风作浪，此魔怪每一张口，必定要吞亿万生灵，每一展翅，必要兴起万里飓风，每一甩尾，则要扬起千万层的骇浪，席卷了内陆不知多少里地。

那部典籍之中，便将这尊魔怪，尊称为了鲲鹏老祖，他既耳闻语熟，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个中曲折，不禁骇然。

“囚羽界，困鳞天……莫非此界便是专为困住老丈而设？”

陈心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此事实在是过于蹊跷，谁人能有如此伟力，能造一方天地，只为困住一尊魔怪？

但且照此推理，又是说不出的合情合理，让他一生此念，就再难打消，索性直言问出。

“果真人杰，老夫来历便在于此，不必多说了。此番请来诸位，老夫只为脱困一事，而老夫脱困，必然不会忘了诸位出力，也能得脱，岂不两全其美？”

鲲鹏老祖循循善诱道。

“此事本是好事，知会一声即可，老祖为何要在雪山设下无数陷阱障碍，让我等好找。”

陈心隐问道。

“唉，小兄弟有所不知啊，这座大雪山中，除了这处山洞，别地不听号令也，亦是困我的手段。”

鲲鹏老祖苦笑一声，倾诉苦衷，他将手向后一招，说一声“来也！”，就见一物从洞穴深处飞来，眨眼就来到了众人眼前。

众人一见此物，不禁面面相觑，呆愣半晌，只见陈心隐脸色青白相间，而青莲则是黑如锅底，恨恨骂道：

“我说怎的，我说怎的，这汤勺就是奸细，该天杀的奸细。”

反倒是桃夭兴致勃勃的瞅着司南，只是见哥哥似乎不太开心，这才没有亲上前去迎接。

“呵，诸位别来无恙啊。”

那南爷再见被他使计带入洞穴的故人，饶是他面皮不薄，也臊得不浅，尴尬笑了一笑，就藏到鲲鹏老祖袖中不肯露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