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恍若禁止了一般，所有人都惊呆了。

轩辕辰逸起了身，煞白的脸上满是又惊又喜的表情。

“毕毕……”

楼炎冥手里的刀猛然掉落在地，他机械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甘毕毕。

“你找死。”

楼炎冥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自己的一员手下已经抄起大刀高高扬起，朝着甘毕毕的方向砍去。

“不……”

“不要！”

楼炎冥与轩辕辰逸同时喊出这话，然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只见甘毕毕闷哼了一声，瞳孔骤然放大。

轩辕辰逸疯魔了一般朝她扑去，因为毒素的蔓延，他脚步踉跄摔在了地上，他便干脆用爬的。

李深等人反应过来，顾不上其他，连忙也冲了过去。

剧烈的疼痛袭来，甘毕毕握在剪刀上的手坠下，整个人软软地向后跌去。

楼炎冥伸手想要去抓，却被两名手下架起，以极快地速度退开数步。

方才举刀砍向甘毕毕的那名杀手摸出了一粒药丸扔入口中，飞快地扑向于战的方向。

于战眼疾手快，尖锐的长刀往空中一划，那名杀手来没来得及将药咽下就已经被砍去了脑袋。

另一人如法炮制朝轩辕辰逸等人的方向冲去，却也被李深用同样的方法杀死。

然而因为这两人的阻拦，李深与于战再反应过来时，楼炎冥已经不见了身影。

“毕毕，毕毕……”轩辕辰逸红着眼睛爬到了甘毕毕的身边，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他的双臂不断缩紧，像是要将怀中的女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逸哥哥，孩子，孩子……”

“没关系，等你好过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不敢问毕毕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毕毕能够死里逃生已经是万幸了。只要她还在，一切都不重要。

毕毕张口欲言，喉头一痒，咳出了一口血。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她知道，自己又要死了。

“叫大夫，快叫大夫！”轩辕辰逸嘶声大喊，身后的侍卫感觉飞一般冲了出去，不敢有一刻停留。

“没用了。”甘毕用目光环视四周，看着这血流成河的家，没了气息的爹爹，以及还在不断磕头的安霖，一滴眼泪终究还是从眼角滑落，“逸哥哥，我好难受。”

“对不起，毕毕，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年轻的帝王已经泣不成声。

甘毕毕身上的血污了他的龙袍，而他熟视无睹。他紧紧抱着她，吻着她的额头，仿佛只要稍稍松开一些，他的毕毕就会永远离开了一般。

“毕毕，对不起。”

安霖不知什么什么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却只是远远地跪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她还穿着大红喜袍，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被泪水冲淡，看起来狼狈至极。

她还记得昨日轩辕辰逸就已经提醒过她，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样的后果根本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因为她的自私，她害死了那么多人，甚至毁了毕毕的家。

就算她能重生，可她的孩子不能，她的家人不能。

这样的痛，是一辈子的痛。

甘毕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目光只是从她身上一掠而过，便又落回轩辕辰逸的脸上。

“逸哥哥，下一回，你要是还认不出我，我……会生气的。”

“认得，我一定认得。”

他用手擦拭着甘毕毕嘴角的血，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她的脸上。

甘毕毕垂着眸，嘴角牵起一抹惨淡却又满足的笑：“那就……好。”

话音刚刚落下，她缓缓地闭上的眼睛。

“淑妃娘娘……”

“毕毕。”

身后李深、安霖以及于战的哭声与雷鸣雨声相互呼应，轩辕辰逸却止住了泪。

他抱着怀里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轻轻贴着她的脸颊，闭眼之时，如同与她一起寂灭了呼吸。

这一场雨下了很久，直到有人将甘府宅院中的尸体与血迹清理完毕，将大红喜绸与红菱全部拆下，直到将府内遗留的怨气全部冲刷，才有幽幽转停的迹象。

然而这偌大的一座宅子从此却变成了一座空宅。

人们再也看不到天刚明时起早乘坐马车入宫当值的甘院使；也再也看不到混世魔王一般的甘家小姐闹腾这个闹腾那个；更不能见到有宫里的达官贵人浩浩荡荡地驾临甘府的场面。

传说甘家小姐大婚之夜新郎官忽然发狂杀死了所有宾客，就连宫里一向与甘家小姐交好的淑妃娘娘也惨死其刀下。

一夜之间，整个甘府仅仅剩下甘家小姐一个活口。

有人说那可怜的女子大受刺激，穿着大红喜袍跳河自杀了；有人说皇帝龙颜大怒将其处死；也有人说她已经剃发出家，常伴青灯古佛旁。

淑妃的死对于轩辕辰逸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打击，许多人都担心他会就此一蹶不振，毕竟相比当年太子妃柳瑟舞的死，如今与淑妃一起离世的还有他未出生的孩子。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轩辕辰逸回宫之后，虽说脸色很难看，但精神却很好。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命人处理淑妃的后事，第二件事就是宣太医来给自己治病。

他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就连国事也没有一丝落下。

然而他越是这样，李深就越是担心。

皇上最爱逞强了，其实心里苦得很。

当天夜里，轩辕辰逸处理完所有事务以后，按时喝了药，然而如同往常一般回到碧水宫中就寝。

他躺在那张还残留着甘毕毕气息的床上。

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放在腹前；一腿曲起，一腿伸直。

垂眸静思，一动不动，一出神就是半个时辰。

李深走进殿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轩辕辰逸衣着单薄、神色哀伤的模样。

“皇上。”

他轻轻唤了一声，老眼中有些泛红。

往日里来碧水宫，总能看到淑妃娘娘与下人谈笑风生的模样。

那位娘娘虽然进宫不久，但为人极好，他看着也很亲切，可好好的一个人就在这么转眼间没了。

别说是皇帝了，就连宫里的下人们也都在偷偷抹眼泪。

如今的碧水宫陷入一片悲戚的气氛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了。

“什么事。”

就在李深以为皇帝不会回应他说，躺在榻上的人忽然开了口。

李深收了收心神，恭敬地道：“甘家之女已经被收入天牢之中，从晚上到现在，她已经寻死了三回。”

提及安霖，轩辕辰逸冷哼一声：“这几天先关着她，留点心，别让她死了。等淑妃的后事处理完毕以后，打发她去守灵三年。”

李深诧异地抬了抬头。

只是罚她守灵？

甘家之女窝藏朝廷钦犯，还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皇上居然只是罚她去守灵？

皇上不像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啊！

轩辕辰逸瞥了他一眼，似是看出了他的心里话。

“没有人比朕更想让她死，可他的父亲救了朕，朕不能不顾他的临终遗言。而且……”

她得感激自己占了毕毕的身体，否则到现在不知道该死多少次了。

轩辕辰逸默了默，见李公公还站在原地，问：“还有事？”

李深垂眸继续道：“于战将军他……他已经在宫门前跪了一个时辰了。”

轩辕辰逸不耐烦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