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三十二章 不体面留在身体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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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栩谦斜眸看了她两次,小丫头还是别开了脸,明显是憋着一股气。

他用胳膊捅了捅卜善,软言道:“哎......”

卜善学不会那么尖锐,就算有些不开心,但也只是语气干瘪瘪的回:“干嘛?”

虽然语气不似平时温顺,但还是能听出比刚才好太多,便知气消得差不多了,可脸皮还硬绷着。

感到有些好笑,原来还挺好面子的。

陈栩谦笑嘻嘻凑过去,说:“喂口西瓜给我好不好。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不吃辣,还点那么多?嗯?”

卜善斜睨他一眼没动。

陈栩谦带笑鞋尖摩挲她小腿外侧。

卜善心想,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顺着台阶就下了。

“你妈妈没给你说过嘛,西瓜最好的就是中间那块,早知道刚才就不给你了,让你气我。”举起勺子递到他嘴边。

但她没有发现,就从刚才呶呶不休的时候,陈栩谦的嘴角就渐渐耷拉,脸色也沉下来。

明明身处热闹嘈杂的周遭中,但却感觉气温压得极低。

卜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敏感的望着陈栩谦。以前也不是没提过他妈妈,都没有什么事,怎么今天就这样了?

想着这一个月及昨晚说到一半的电话,隐隐察觉到这两者一定有联系。

所以才会这样。

她不愿意窥探别人的隐私,放下勺子,目光垂落在面前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上,将她的手贴上去。

陈栩谦抬眸看向他手背上的手,掩饰心绪说:“先吃饭吧。”

明明脸上是带着笑的,但这笑容却有些牵强。

他平时食量很小,有时点了一桌菜,也只吃几口品个味。今天却和以往不同,不怎么喜欢的川菜也吃了很多,不留任何余地。

卜善搁下筷子,只默默给他的水杯,不停续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吃完这段并不愉快的晚饭,一进酒店房间。

灯都还没来得及开。陈栩谦就跟疯了一样,把她一把抵在墙。

两人彼此都有些不清醒。

轻喘间,卜善意乱情迷中急唤了声:“陈栩谦?”

肢体的接触最能察觉一个人的情绪。

卜善她下意识地向上瑟缩。

但还是咬紧了牙,没有出声。

知道他今天不开心,不想坏他的兴。

卜善睁开眼睛,发现他腰间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以前从没见过他有这么一条疤。

伤痕的位置藏在裤沿腰际,像是被什么东西刚划伤,应该是是才受伤痊愈不久,颜色还比较深。

她问:“陈栩谦,你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卜善艰难挣扎起身,去触碰那道伤痕,但陈栩谦没有给她机会。

这感觉并不亚于公馆的那晚。

他是用了狠劲在发泄。

陈栩谦在她胸前轻喘,良久才说:“弄疼你了。”

肯定是很疼,但卜善现在的关注点不在于疼不疼,她伸手环住陈栩谦的肩背,轻声问:“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知道。

她明白陈栩谦这人心思重,不喜欢别人过问家里的事,所以卜善一直也很少问。刚才吃饭时就已经感觉到不对了,但她还是想让他主动告诉自己。

可这腰间的伤,她也不想故作懂事,不明不问。

陈栩谦没应她,反而在她胸口咬了下。

卜善头一次提高了声音,泪眼也在眼眶打着滚,说:“你说话呀。”

沉默了一会儿。

他抬起头看她,好像已经清醒过来了,但眼睛里依旧布满血丝。陈栩谦盯着卜善看了好久,在她聚满泪水的眼睛上,吻了上去。

是咸的。

“哭什么?抱抱我,有些冷。”

声音轻缓温柔,但卜善却感觉重重撞进了心里,竟像被蛊惑了一般,没有再问,只这样抱着他。

不知过多久,她快以为陈栩谦趴在她胸前睡着了,却看见他死死噙着眼泪,像似不想让它流下来。

“想哭就哭出来吧。”卜善说。

陈栩谦轻颤身体,落下大大一滴泪。

但也只有一滴泪。

从来没见过陈栩谦流过泪,听苏邰讲他硬生生打断别人的一条腿,要不是肖韫当时拦住,那人耳朵也会保不住。说实话卜善当时被吓的够呛,觉得陈栩谦这人有时狠起来,真让人心底发凉。

以为这么冷漠的人是不会哭的,至少在她一介女流面前。

那天他断断续续拼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内心忽略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人这一辈子总会留有一些不体面留在身体里。

陈栩谦小的时候家庭很是和睦,至少在北京的时候。他有漂亮的钢琴家妈妈和事业有成的父亲,还有个曾经位高权重很疼他的爷爷,周边的同学朋友都很羡慕,他也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后来发生一些事情,父母感情出现问题,开始没完没了的吵架。最初双方还会顾忌陈栩谦的感受,而消停一段时间,但这仅仅只是一瞬,紧接着就是吵得一次比一次凶。吵得最猛烈的那回,甚至动起了手,毫不留情地中伤对方。

他妈被他爸一巴掌打倒在地,地上流了一摊的血。

被送去医院急救后,一出院就带着陈栩谦回上海娘家。陈栩谦最开始还挺难过,但后来就没那么难过了,因为再也听不到父母的吵架。直到有天他放学回家,发现他爸在琴房看他妈弹琴,那是他妈离开后第一次弹琴。

当时他天真以为他们就要和好如初。

他妈妈弹完那首曲子,就翻上了阳台的围栏。陈栩谦当时哭着大叫了一声,他妈妈可能没想到他也在,愣了一下,被他爸拉了回来。

否则可能就会变成一摊血肉模糊的烂泥,溅得到处都是。

他爸去上海是为了跟他妈妈离婚,可就是他妈妈这么一跳楼,他爸再也没有提过离婚。

说起来也是个笑话,到现在都是夫妻。

他妈要栓他爸一辈子,死都要一辈子。

陈栩谦心里未尝不怨他爸,也知道也是他一时风流埋下的错。

错已铸成,再记恨又有什么用。

后来他妈妈的心理越来越偏激,不仅开始痴迷于信佛,还经常打骂陈栩谦,反应过来又会抱着他哭。

陈栩谦怕看到她,却又更怕看不见她。

渐渐他妈妈开始放下,日子也算过得心清如水。但知道他爸和其他女人生了一个小孩,还是控制不住,拿着刀就要往外冲,也没想北京和上海是离了多远。

陈栩谦怕出什么事就去拦她,拉扯中那把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他妈当场昏倒,在医院躺了十多天才醒过来。

明明病床上的人,依旧整饬而美丽,但身上却隐隐呈现积郁已久的怨意。

醒来时,没关心儿子的伤势,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阿谦,这辈子你不能再背叛我。

世事也不过如此,不奢求过多,只求活着就好。

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听完,卜善喉咙有些发紧。虽知从小他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但也没想到会经历这些。

她探手抚摩那道疤,柔声问:“还疼吗?”

陈栩谦忍不住失笑:“都一个月多,还疼什么。”

“你当时怎么就不告诉我呢?”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不告诉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她还不足以重要到,可以知道他家里的事。

那现在呢?

陈栩谦说:“告诉你也没用啊,就会哭鼻子。”他探手捏了捏卜善的鼻子,“我有点渴。”

卜善起身穿好衣服,没开屋内的灯,摸黑兑了杯温水到他身边。陈栩谦已经翻身躺到一边,侧着冲她笑,要不是现在一脸倦容。

真要以为刚才的那番话,彻彻底底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果然还是生性凉薄寡淡的人。

卜善递到他面前,缓声道:“去洗个澡吧,好好睡一觉。”

陈栩谦起身接过喝下,喝完依旧把杯子握在手上,垂眼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说:“人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稳妥型的了,连犯错的胆量都没有了。”

指的是他家里的事。

卜善没有经历这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一直很庆幸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虽然李隽香和她爸会经常吵架,但也都是小吵小闹,没一会就和好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卜善伸手抚上他的脸,看着他被月光照拂而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还是第一次以俯视看他。

“稳妥不一定就是贬义词,不敢犯错或许是有很重要的东西。”

很难想象他在他妈妈身上,是示弱的那方。

人有多孤独,光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陈栩谦嘴角泛着苦笑,说:“刚知道我爸又有一个儿子,我没什么触动,只是早晚而已,毕竟他俩分开那么多年。只是没想到我妈还没放下,这么多年念佛抄经终究没渡过去。”

“说来也奇怪,我妈住院的时候,我爸还打电话给我。你说他是不是想起了那个没出生,被他一巴掌打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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