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抱手斜视金鳞仙子，亦有于心不忍。

"她渡天劫失败已算大难不死，没个上百年恢复不过来，偏又遭那人暗算落入妖城那种地方，没变成十足十的妖邪已经谢天谢地了。"

王夫人当即请灵光高人出手相救，金鳞仙子则看着灵光，"你是干将剑灵？"

灵光随便拱了拱手表示见过，不跟金鳞仙子正眼对视，同为灵体，物伤其类，他知道金鳞仙子修行千年道行有多么艰难，如今因为一人坏心毁于一旦，还随时有可能变成失控的妖邪，悲从中来。

他不是不愿出手相助，而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妖气已经完全侵蚀了金鳞仙子的身体，修行千年净化的妖性全部反噬，她能撑到现在已算奇迹。

像金鳞仙子这种妖灵断然不肯让自己变成以人为食、祸害人间的妖邪，她一定会做最坏的选择。

在那之前，她保持着最后的自尊。

先向长孙无尘和夜公子道："虞府法咒我已解开，其他所有人的生气都会还回去。"

意思是她本意并非害人，这世上不会有人因她死去。

接着她要和过去做割舍。

"是我误会了你们，害你们老了大半年华，你代我向他致歉，我亦对你道歉。"

王夫人："你知道我和他都不会怪你。"

金鳞仙子："我知道，但从今往后我们不复相见了。"

王夫人不敢相信自己所闻，半响才问："你、你说什么？"

金鳞仙子："人妖有别，我若不涉红尘岂会毁掉千年清修？此后不想再与任何人有任何瓜葛。"

她说得决绝，灵光听罢却苦笑——她说的是反话。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选择。

或许众人一散场，这世上便再没有金鳞仙子，渭水之灵便不复存在。

王夫人不懂妖灵神鬼之事，却有七窍玲珑的心。

当年那个王家小姐虽然变成了王夫人，心里的灵巧和执拗从未改变。

"我不会打扰你清修，但从今往后我会在渭水河畔住下，你若想找个人说说话，我随时会等，他也会等。"

金鳞仙子："..."

长孙无尘看了看灵光，灵光没给回馈，他也就知道事态已无可挽回。

这世上有尽力而为，也有听天由命，有些事情人力无法达成，即便看着某人某物在自己眼前消失，近在咫尺，也只能看着它消失，久而久之，那个过程在人心中就成了遗憾。

但如果还有希望就绝不要放弃，如果遗憾已经注定无法挽回，那么至少要让它成为回忆之后的先苦后甜。

长孙无尘打算去把渡心禅师请过来。

他要动身时看见天空掉下大块大块的晶莹碎片。

那是被金鳞仙子撞击之后，梵净寺外围的禁制终于崩碎了。

此时阳光到了最好的时候，照在那些碎片上，落在渭水河面波光粼粼，鱼群因为金鳞仙子还未散去，便将光芒返照到空中，映出斑斓的虹彩。

渡心禅师从那片云影天光中走来，双手合十，礼敬三宝。

但到底该叫他渡心禅师还是虞长卿？

在这一刻，长孙无尘自己也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