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出去了吗？”

雷利思索着什么，手指轻轻敲了敲旁边的桌子。

桌子中央放着特殊矿石制作的透明盘子，盘中五颜六色的水果整齐地围成一圈，中间则是几个小脚架，撑起薄薄的平台，平台上方放置着几个镶有金色纹路的高脚杯，晶莹的倪红液体将杯子的纹路衬托得更加高贵。

盘子的材料是一种靠近冰原才能采集到的矿石，这种矿石提炼后会变得晶莹剔透，非常漂亮，故而经常被用来制成水果盘和杯子等物品。

由于产地是常年冰雪覆盖的山脉，原矿被开采出来时总是冒着寒气，加工后可以将寒气收敛在精矿中，用这些矿制成的果盘可以使水果时刻保持新鲜，也可以使美酒变得冰凉细腻。

这种矿由于开采难度和提炼的原因，价格一直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奢望的，但对于一个贵族来说并不算昂贵，因其美观性和实用性导致备受贵族们喜好。

雷利宅邸中的桌子几乎都摆着这种盘子，有大有小，各式各样。

“消息来源是哪里？”

雷利手一勾托起了果盘上的杯子，镶有刻印石的戒指和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互相碰撞，发出十分悦耳的响声。

他抿了一口杯中的晶莹液体，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口中的醇香。

“消息来源是圣殿骑士。”

老管家恭敬地低着腰，左手笔直贴着裤子上的缝合线，抬起的右手披着一条白色毛巾，双脚并拢直直地立在偌大的地毯上，从着标准的站姿可以看出他当管家的时日不短。

“谁？”

雷利没有睁开眼，而是轻轻摇动酒杯，殷红的液体在杯中打着转转。

“巴鲁。”老管家回答。

“嗯……”

雷利用鼻音发出声，似乎在回复老管家，又像是在思考。

他放下酒杯，皱起眉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将头靠在柔软的椅背上。

这个椅子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单纯的柔软一些罢了，甚至还没有迎宾室椅子价格的十分之一，这也是雷利的宅邸中唯一比较廉价的物件了。

因为他时常要处理领地中的各种琐事，看文件看得久了，脖子自然就受不了，市面上有各式各样的华贵椅子，要多柔软多漂亮的都有，甚至连自带冰火魔法阵调节温度也不缺，但他偏偏就喜欢这只椅子，就是因为靠着舒服。

他是贵族，又不是暴发户，没必要什么东西都买好看昂贵的，自己用着喜欢就好。

老管家低着苍苍白发的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雷利才睁开眼睛，似乎是重重叹息了一声，看着苍苍白发的管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你的侄子对吧。”

“正是，要是他知道大人对他有印象肯定会很高兴的。”老管家依旧低着头，回答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喜悦和轻快。

雷利迟疑了几秒，站了起来，将手背在身后，迈步走下小阶梯。

鞋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两旁魔法灯交叉的光在地上照出他的剪影，每迈出一步，剪影就被灯光照亮一块，当他走到老管家前面时，剪影已经彻底消失。

大厅中央有许多吊架，上方挂着款式不一的魔法灯，往下投射的光芒将这里照得通亮，就连弯腰的老管家脚下也没有影子。

“利维坦，把头抬起来吧。”

随着雷利的声音落下，老管家抬起头挺直腰板，饱含沧桑的脸上满是皱纹，但一双眼睛中精气依旧不减，看起来与三十几岁的人无异。

原本脸上和皮肤的皱纹都使得他看起来很老，但挺得笔直的腰板和眼中的光芒却告诉别人并不是这样。

“你还恨我吗？”雷利问。

“老奴从来就没对大人起过恨意。”老管家笑着回答，“您收留我，还不嫌弃我是个废人，不仅让我担任管家，又在各方面都照顾我的侄子，老奴感激不尽。”

雷利视线一转，盯着他的眼睛，像把利剑般直直插进去，似乎是想剖开表面的伪装，观察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许久，老管家浑浊的眼球一动不动，雷利才收回目光。

“你明明可以恢复的，何必屈才在我这里。”雷利转过头，回到椅子旁坐下。

老管家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又张开。

他眯起眼睛的那一瞬间，大厅里的灯光仿佛暗了一大截，恍若梦境般。

雷利再次端起酒杯，一口饮光，用他那双利剑般的眼睛盯着老管家 ： “你早就恢复了？”

“不瞒大人，老奴在三年前就已经恢复实力了。”他微微一笑，带动脸上的皱纹挤出一道道沟。

“那——”雷利不慌不忙地端起另一杯酒，目光透过杯中殷红的酒水观察他，“你想要什么。”

“大人是什么意思？老奴不懂。”

“有过人的实力，又常年帮替侯爵整理事物，想必你的眼线不少吧。”

“大人这是在怀疑老奴图谋不轨？”老管家表情不变。

“如果不对你起疑，我也不会在这个位置坐这么久了。”雷利悠然回答。

大厅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仿佛前一秒晴朗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压顶，随时都有可能降下什么。

雷利没有太大动静，只是手握着杯子轻轻摇晃，让酒贴着杯身转动，这是他的一个喜好。

老管家似乎是酝酿了一下言辞，刚想开口又把话给咽下去了。

愈加冠冕堂皇的话，越是不可信。

他笑着张开嘴，只说了一句话。

“无欲无求。”

雷利的手停住了。

老管家利维坦静静等待他做出决定。

他并没有停顿多久，把杯子往旁边一放，再次靠在椅背上。

“好！好啊！”

他忽然笑了起来，伸出手轻轻拍了几下，眼睛里毫不掩饰赞赏的意思。

“好一个无欲无求！”他笑着站起来，“这就是你的答案么。”

“大人尽管吩咐便是。”老管家再次低下头。

雷利手一抬，戒指上的刻印石接着亮起，投射出一道光照映在地上变成地图。

“去查查我这老友干了什么，把见过他的人都处理一下。”

老管家摘下手套，他也带着一枚戒指，上面的刻印石跟着发出亮光，将地图复制到戒指里，“大人，没有其他事情老奴就退下了。”

雷利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利维坦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像纸片一样伸展开来，让他的容貌变得年轻了许多。

他挺直了腰板走出大厅，如鬼魅般消失在黑夜中。

城市的黑暗面迎来又一轮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