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罪者’汇报，‘天律’收到请回答。”脱离加美利亚帝国舰队２０千米后，莉莎·佛罗伦萨谨慎的打开通讯器。

“‘天律’收到，‘断罪者’请讲。”一个嘶哑的合成音回荡在舰桥。

“任务完成度５０％，首要目标２号、４号击破，遭遇反击，‘断罪者’终止使命。”莉莎暗自钦佩敌方指挥官的惊人判断力，快速压制了‘融合’作战，并险些摧毁‘游骑兵’号。

莉莎此行的目的，本是完全歼灭帝国的四艘大型战舰。

“‘断罪者’，终止任务是你的个人判断？”声音询问。

“是的。”莉莎言简意赅的回答。

“很好，‘零’的意见呢？”

“我不在乎。”略显稚嫩的女声从莉莎身后传来，如同无尽旷野中的一阵柔风，却夹杂着灰烬的味道。“机会多的是。”

莉莎回头，‘游骑兵’号的咏者正侧身坐在高背椅扶手上，女孩拥有一张清秀的脸蛋、以及大眼睛、小鼻头这些洋娃娃的特质。银灰色长发在耳缘前盘了两个卷，指尖正不自觉的逗弄着发丝。半个断裂的贝壳发卡由银链小心串好挂在颈前。

黑色连身裙宛如幽夜，凸显出白皙的双臂，蕾丝裙沿下，一双亮晶晶的圆头皮鞋不安分的跷来跷去。

调皮的邻家女孩——或许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会是这样。事实将否定这些臆想，冰冷的事实——就在刚才，“零”所掌控的第九音素炮毁灭掉两艘战舰，杀死了超过８００人，而现在她却在一脸不在乎的玩耍。

莉莎·佛罗伦萨不寒而栗，１８岁的战争孤儿曾立誓用战争讨还一切，本应该对死亡麻木不仁的她此刻却感到令人窒息的恐惧。

“零”的一切都是谜，莉莎永远也弄不明白那双灰色眸子里的诉求，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零”的游戏还将继续……

那是只披着人皮的恶魔。

“小心，莉莎姐。”“零”一抬脚从扶手上落地，提起裙沿一蹦跳下台阶，“咚咚咚”欢快的围着驾驶台奔跑，好像只飞翔的小鸟，“第三音素告诉了我你心里的话，第二音素说那些话是真的——‘恶魔’，你这么评价我，对么？”

莉莎忘了“零”的能力，在“强音素”领域内，自己的思绪完全透明。

她正准备开口，“零”竖起食指压在自己樱红色的小嘴上阻止了她。

“语言都是虚妄。”女孩的笑容对莉莎来说如梦靥一般，“让我听听你的心怎样解释。”

好吧，“零”，你的残酷令我胆寒。

“残酷？”女孩轻轻来到她身边，嘴唇凑近了她的耳畔，“看来你对我经历过的一切，还不够了解啊……莉莎姐……”

小手搭在莉莎肩头，一瞬间，纷乱的记忆淹没了她。

……

“洁西卡老师……”

“怎么了？沙萝。”

“我可以……叫你‘妈妈’么……”

“当然，孩子，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行……”

“恩！妈妈要永远和沙萝在一起哦……沙萝不要又变成一个人……”

“好的，孩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骗人？”

“不骗人。”

“拉钩！”

“拉钩。”

……

第八音素！“存在”、“感知”、“灵魂”、“生命”……一样样被剥夺。那痛楚刻骨铭心，仿佛从一个清醒的人身上活生生剜去皮肉，却扼住他的咽喉不让他哀嚎，最后将骸骨展示在他自己面前，整个过程缓慢而残酷，足以摧毁最坚固的意志。

小手挪开，莉莎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制服。

“怎么了？‘断罪者’回话！”通讯器里的“天律”烦躁不安。

零玩弄着发梢，想了想，然后说：“‘断罪者’需要休息，现在由‘零’来指挥返航。”

“首先，顺便的，给加美利亚留下些‘纪念品’。”女孩返回自己的座位，“那应该会很好玩。”

女孩撤回了团绕在“游骑兵”号周围的第一音素，一阵朦胧的涟漪之后，战舰改变了摸样，梭形船身与流线型尾翼，明显不是奈尔兰联邦式样。

但“银月徽章”必须保留，作为战争的导火索，２艘战船和几个城镇已绰绰有余。

加美利亚帝国王都“荣光之城”安萨斯正中的皇宫之中，议事大厅内气氛凝重，沉寂已经持续了５分钟或更久。

象征着胜利的红色缎金地毯一直铺到王座，阳光来自天顶和两侧落地窗，投下一棱棱光路，辉暗交织的大理石地面上不时掠过飞鸟的影子，晨钟的长鸣依稀飘来——

和平，还真是此刻最不适宜的词汇。

斐留斯大帝深陷在王座内，头斜倚着手背，夏雨石长杖和真金王冠都由侍从托着，即使没有这两样王权的象征，大帝周身依然散发着不可侵的威仪。

只因为那双属于“训鹰人”的琥珀色锐眼，如果桀骜的雄鹰也会颤抖，那么斐留斯无疑是它的噩梦。远逝的第一音素带来岁月之伤，唯独对那凌厉的目光无可奈何。

象征加美利亚皇室的六叶荷的纹章悬在王座后方。

王座左侧是代表着军部与烈焰骑士团的炎拳旗帜，下方坐着军部领导人霍夫曼·莱明顿宰相，艾顿·霍恩海姆子爵立在宰相身旁，此时正团起白手绢拢着嘴低咳。

王座右侧属于皇家咏者协会的座位空着，自从费尔蒙多·格里斯伍德公爵的叛乱事件以来，他们被剥夺了进入皇厅的权力。

艾查尼罗半跪在台阶下，高顶军帽夹在臂弯；而史昂多男爵几乎匍匐在他右侧，不住擦着额前的汗滴。

这个位置离王座十分接近，大帝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清楚楚。

指尖轮替敲击着扶手，当节奏加快时，斐留斯开口了：“艾查尼罗，你的汇报结束了？”

“是的，陛下。”年轻的咏者回答。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史昂多男爵？”目光落在贵族身上。

“没……没有了……陛……陛下……”史昂多不敢抬头，结结巴巴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