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沈以珩紧紧盯住何韵的眼睛，瞳孔微微震大尔后慢慢恢复。

“总之我不同意。”

说完这句话何韵和宋意就离开了，笔录也都做完了，剩下的人也陆续离开。

开完会议已经是下午二点，耗子对沈以珩念叨着：“原来这豪门世家真的没有亲情可言的，你看见没，就刚才这三人没一个伤心的，还不如人家管家何叔。”

沈以珩：“你去查一下宋铭的身世，还有他们家的关系。”

“哦，好。”

罗平也就是大白牙也记录好了。

他看了一眼罗平，对他说：“你把口供整理一下放我办公室，我出去一下。”

“好。”

耗子：“你快带小嫂子去吃饭吧。”

罗平也在一旁附和：“走吧。”

小嫂子？

这个称呼不错，他嘴角微勾。

……

警局大厅一侧靠墙的座椅上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宽阔古旧的木材结构，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走近都没发现。

刚刚吵吵闹闹的人群走后，厅里又恢复往日的寂静，外头的暴雨变成了茫茫细雨，早春的天气，细细冷风吹在身上，有丝丝凉意。

黎烟斜靠着，双手自然的搭在腿上，半垂着眼盯着地面，眼前的光线忽的一暗，抬眼一看，沈以珩定在她面前，微蹲着与她视线平齐。

她眼睛一亮，像覆了一层水光，明亮清澈。

沈以珩清晰地从她的眼眸看清自己的模样，声音低沉轻柔：“怕不怕？”

虽然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地发生着一些事，黎烟已经免疫了，但是怎么也都没有想到会有患者在她眼皮子底下去世，而且还是死因不明。

作为值班医生在夜班护士吓得哭哭啼啼的时候，她除了沉着冷静地处理没有其他选择。

在抢救检查完以后，她给沈以珩打电话时的声音都是微微颤抖，他一来心就稳了。

一如多年前她因为压力大和闺蜜逃到酒吧玩，结果差点出不来，他犹如天神一般的如约赶到，她像是瞬间拥有了保护伞，安心的做自己。

“现在不怕了。”

因为你来了。

沈以珩直起身来，朝她伸出手来，他的手不像富家子弟的养尊处优白皙修长，骨节很硬，瘦得很有劲道，粗粝干净，指甲修剪得十分整洁，手背脉络微微隆起，男人的力量感在这双手上得到明显的体现。

黎烟歪着头，杏眼波光流转，莹白纤细的手松动，他干燥温暖的掌心让她凉透的手得到一丝缓和。

“先去吃饭？”

“好。”

“等下回医院还是？”

“回家吧。”

医院里出了这种事，给其他病人造成了恐慌，议论纷争避免不了，这个时候她去了也没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到证据。

他的手始终牵着她的，体温渡到她手心，一直到上车才松开，她望着左手边的这个男人，侧脸曲线一如既往地流畅，下颌微收，双眼直视前方。

他的长相明明是属于凌厉型，向来不多言，可在她这里连声音都较清润几分。

黎烟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露出好看的弧度。

“这件事你怎么看的？”她看了他一眼，又问：“能说吗？”

“从现场来看，存在多处疑点，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证据的。”沈以珩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如果病人是心肌梗死的话，发作的时候完全可以触碰到床头铃，而且还有陪人在，不可能无知无觉就死了。”

说起陪人，何叔怎么会睡得那么沉呢？一点动静都不知道，未免也太奇怪了点。

而且整晚都是何叔和死者在一起，如果是他的话也太明显了，没有谁会傻到干这种蠢事，更何况也没有杀人动机。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看小姑娘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沈以珩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她发顶。

“破案这种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你这小脑袋就别想了。”

“嗯…虽然破案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需要我的专业的时候记得和我说一声。”

“毕竟这不止是你们的事情。”黎烟神色凝重的看着他。

在她值班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不管事实真相怎么样，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姑娘低垂着头，碎发遮挡住了她大半张脸，眉眼间愧色难掩。

她承担责任的同时也无法不去责怪自己，作为一名医生她觉着对不起身上的白大褂，一瞬间陷入自我谴责中，不可自拔。

四周光线忽的暗下来，车缓缓停住了，她抬眼才知道已经到了车库。

黑漆漆的车厢里勾勒出沈以珩的轮廓，他的一双眼又黑又亮，目光沉稳坚定，“我们一起找出真相。”

他没有说我会帮你找出真相也没有说你不用难过，他说的是我们。

怎么说呢？沈以珩真的十分了解他，他清楚的知道这种时候她得被需要才是最好的安慰。

人的一生能遇到比你自己还了解的自己的人，概率不到百分之一，她得多幸运。

……

吃过饭沈以珩回警局，黎烟在家，她在书桌前坐下，翻看医学方面的书，一页两页渐渐快起来，她合上书，屈肘垫着下巴，闭上眼睛。

从死者的病例开始在脑海里查阅，到昨天晚上的一切，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什么办法能在短时间内让一个人死亡呢？

她陷入头脑风暴，越是想知道答案，就越是什么都分析不出来，黎烟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黎烟来到阳台，推开窗，冷风一瞬间袭来，凉意使得人毛孔一瞬间紧缩。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白茫茫的一片，小区楼栋，绿化都蒙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就像现在的她们一样。

神色倏忽清晰一点了。

黎烟还是决定去一趟医院。

……

监控视频上显示何叔凌晨四点一刻出了病房，走向阳台，口供上面的却是一整晚都睡得很沉。

“当时何叔看到监控里自己的出现表现得很惊讶，不像是装的。”罗平在一旁补充。

耗子猜测道：“难道是梦游？所以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会，”沈以珩沉声说：“梦游的人是没有逻辑去布置假象的。”

“你说的假象是？”

“地上的药丸和桌上的药瓶就很明显。”

耗子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死者真的发作拿不稳药瓶导致药丸撒出来大部分，那么怎么可能准确无误的把药瓶放置在床头柜上呢？”

罗平接话道：“这样明显的漏洞，就说明凶手肯定是第一次作案，手忙脚乱间布置现场。”

小李从外面进来，表情凝重，“沈队，刚刚鉴定中心那边来电话说是家属已经过去要火化死者了。”

沈以珩侧眸望向窗外的天际，黑色即将笼罩整个大地，茫茫细雨隐隐有加猛的征兆，雨滴重得好像可以在玻璃砸出洞开。

墙上的时间不过晚上八点，按照约定一天的时间根本没到。

不愿意解剖，却闹着要火化。

他漆黑的瞳仁流转着坚持：“小李，告诉家属…”

手机在桌面上震得嗡嗡嗡，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眉间微动，上面跳跃着的赫然是——黎烟。

“沈以珩，我知道了证据在哪里了。”

……

从鉴定中心出来，夜色已经浓重到抹都抹不开，雨倒是停了，估摸着已经凌晨，几人沿着阶梯往下走，耗子和罗平这两人根本就憋不住话，从黎烟在尸体上找到针孔的时候就想问的。

“小嫂子，你是怎么想到的是空气栓塞的？”耗子率先开口。

小嫂子。

黎烟的脸红了一些，看了一眼沈以珩，后者眉毛都没动一下，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什么都不说。

“因为……”

几个小时前，黎烟回到医院，今天空了一部分人，没有平时那么挤，但还是有小部分的人在大厅那里闹着要出院退钱。

虽然已经解释再解释，但人言可畏一传十，十传百。

一座城市最好的医院出了这种事，人们的心里肯定受不了，觉得自己被欺骗，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

作为一名医务人员只有常常换位思考，就会互相理解一点，黎烟一下午就和其他同事坐在办公室依次的来回答患者一个个的怀疑。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突然走廊传来很大的吵闹声，准确来说应该是患者的骂声，黎烟一出去就看到病人推着输液架手里指着哪里，旁边的小护士都被她骂哭了。

“你们这个破医院，一天到晚只知道交钱。”

“赚着黑心钱去赶着吃药啊！”

“还不知道害死多少人……”

难听的话连续不间断的从他嘴里冒出来，黎烟把小护士往后拉了一下，“你回护士站。”

看到来人是医生以后，尖酸刻薄的妇人声音稍小了点声，但还是在骂骂咧咧，嘴没停止过。

“阿姨，是这样你有什么问题和我们说好不好？你这样大家看着也不好是不是？”

看热闹的人在一旁议论纷纷。

她指着输液管里的一丁点气泡，开嗓，“这么大个气泡，要是空气进到里面去了怎么办？这可是会死的人。”

气泡？空气？静脉？

黎烟豁然开朗，耐心地解释：“阿姨，这么点小气泡没关系的，人体可以吸收，你说的会引起死亡的必须得是大量的空气，起码得有五十到一百毫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