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眉头皱成一团，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他想醒过来，可是就是无法醒来。

他能清晰的看见苏夜着急的脸，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但是四肢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完全动弹不了。

他想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子，越来越紧，他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苏夜见他半眯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情急之下一巴掌打向睡梦中的江鸽。

"啊呀！"江鸽大叫一声做了起来。

他扭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江鹤，问："哥哥你为什么打我？"

江鹤脸憋成绛红色，他无法回答。

江鸽见他没反应，生气地挥起小拳头打向他的脸。

"呼——"这一拳下去，江鹤的身体终于恢复如初，他大口呼吸着空气，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喘息声。

起身开了灯，他浑身上下皆被冷汗打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江鸽吓了一跳，弱弱地问："哥哥，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我没事。"江鹤抹掉额头的汗水，"幸亏你刚才给了我一拳，哥哥做了个噩梦，差点醒不过来。"

"哥哥做噩梦了？"江鸽眨巴着眼睛。"什么噩梦，很恐怖吗？"

"是呀，很恐怖。"江鹤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脸上绽放出疲惫的微笑："你接着睡吧，哥哥洗个澡。"

"嗯。"江鸽躺回被窝，镜子里，他瘦削单薄的身体上布满了深红色的勒痕。

苏夜心疼地看着他："你梦见什么了？"

"藤蔓。"他拉上浴帘，将苏夜隔离在外，拿起花洒，冲洗身体。

"很难受吧，在梦里。"苏夜靠在毛玻璃墙上问。

"嗯，骨头疼得要断掉一样。"江鹤说，"我觉得它想要我的命。"

"我要是能去你梦里就好了。"苏夜表情惆怅，"去你梦里，我就可以消灭伤害你的那些东西。"

江鹤关掉花洒开关，用毛巾擦干身体，穿上雪白的浴袍，他走了出来，用低噪音的吹风机吹着头发，说："我也奇怪，为什么我能梦见魇灵，梦见狄秋，梦见生活中的一切，唯独梦不见你？"

"因为我是你的守夜人啊。"苏夜眼里掠过一丝悲哀，"做梦的人是不能梦见守夜人的。"

回到卧室，江鸽坐在床上等他。

"怎么不睡？"江鹤把他搂进怀里。

苏夜则坐在房间一隅，托着下巴思考人生。

"哥哥不在身边，我睡不着。"江鸽说。

"现在哥哥来了，你睡吧。"江鹤为他盖好毯子。

"嗯。"江鸽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问看童话书的江鹤，"哥哥，你怎么不睡觉？"

"哥哥睡着了会做噩梦，不敢睡。"江鹤笑着说。

苏夜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郁闷。

江鸽猛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笑着摸摸他的头，眼睛亮亮的。

江鹤惊愕地看着弟弟，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说，她的吻可以赶走噩梦。那么我的吻也可以赶走噩梦。我给了哥哥一个吻。哥哥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哥哥，你放心地睡觉吧。"江鸽钻进了毯子。

"切。"苏夜不屑地哼了一声。

江鹤放下童话书，关上灯，搂着弟弟："好，睡觉。"

江鹤闭上了眼睛，等弟弟睡着，他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他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借着亮光翻阅着童话书，一直到天亮。

台风过境以后，浦城的天气终于放晴。

江鹤带着弟弟来到了游乐园。

"想玩什么？"江鹤问他。

"我们玩碰碰车吧！"他奶声奶气地提议。

于是江鹤带着他玩碰碰车。

玩碰碰车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苏夜不能参与，气得干瞪眼。

"玩完碰碰车，我们坐旋转木马好不好？"江鹤看到生气的苏夜，向弟弟建议。

"好啊好啊！"江鸽答应。

过了一会儿兄弟两人坐上了旋转木马。

苏夜紧跟其后，坐在旋转木马上一个劲儿地喊："得儿驾，得儿驾。"

江鹤拿出手机，跟弟弟合影。看到苏夜驱赶胯下木马前进的样子，为他的智商感到深深的担忧。

"哥哥我想坐过山车！"江鸽望着远处呼啸而过的庞然大物说，眼里充满了深深的向往，"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过山车，我想坐上去。"

"可是那东西看上去很危险啊。"江鹤说，"你坐上去会头晕的。"

"我不管，我要坐过山车。"江鸽央求他，"哥哥，陪我坐过山车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

江鹤想到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了，江鸽一定会孤单寂寞。他不忍心让他失望，让他留有遗憾，于是答应："好，我们玩过山车。"

两人坐上过山车，不知好歹的苏夜也坐了上来："啊，看上去很刺激的样子，让我来体验一下吧。"

过山车开始慢慢启动，接着越来越快。

江鹤大声提醒弟弟："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哦。"

"嗯！"江鸽眯起眼睛兴奋地答应。

过山车在曲里拐弯的轨道上奔驰如飞，轰隆隆的响声和人们的惊叫声震耳欲聋。

"哇嗷！"江鸽发出童稚的呐喊："好快活啊！太棒啦！"

在天旋地转中，江鹤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而背后的苏夜，瞪大了眼睛，像在目睹一场人间浩劫，表情完全石化。

待车停稳，江鹤两腿发软，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弟弟抱到了地上。

"哇，好爽，哥哥我们再做一遍好不好？"江鸽蹦蹦跳跳，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鹿。

江鹤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连东南西北都有点分不清："不好，哥哥年纪大，经不起颠簸。"

江鸽吐了吐舌头，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哥哥我要吃冰激凌。"

"好，我买给你。"江鹤走了两步，发现苏夜没跟上来，于是转过身。

苏夜坐在座位上，瞪着两只大眼，仍处在石化状态。

"苏夜！"江鹤叫他。

苏夜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空洞的眼睛慢慢有了神采，她解下安全带，跳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