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转身走出了房间。

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抽屉里的东西，全都被爷爷翻乱了。

“天天……”

人影在门口看着我。

“嘿嘿嘿……”

我走了过去。

客厅里一片狼藉。

爷爷又去了别的房间。

人影走进了隔壁爷爷的房间里。

墙壁上，有一张爷爷与奶奶的合影照。

照片里，他们穿着蓝色的唐装坐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

这是多久以前的照片了？

应该是在我还小的时候拍的吧。

爷爷不动的笑容，在那一面的背后却显得越发诡异起来。

“天天……”

人影走到了桌子前，看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就在里面啊。”人影指着抽屉对我咧嘴一笑。

我蹲下身，打开了抽屉。

里面有一小瓶药。

“嘿嘿嘿……”

人影在我身边笑。

“去做吧，天天。机会就是现在啊。”

我握紧了药瓶。

爷爷还在别的房间里忙着找钱。

我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着。

“啊啊啊啊啊！”爷爷翻箱倒柜，气急败坏地大吼。

“咳咳咳……”

他忽然停下来了。

“咳咳咳……”

爷爷剧烈地咳嗽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啊……咳咳咳……啊啊……”

我站了起来，拿着一个支架走到门前。

推开门缝，往外看去。

爷爷房间的门正敞开着。

“药？药呢？”爷爷慌张地在抽屉里翻找。

我走到爷爷的房间前，悄悄地把门拉上了。

里面的声音顿时小了。

然后把支架卡在了门把上。

“啊啊啊！药！药！我的药呢！咳咳咳……”爷爷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天天！天天！你有看到我的药吗？”

爷爷走了过来，去推关上的门。

门被重重地推着。

“打不开！怎么打不开了？”

爷爷又用力地去敲。

“天天！天天！门打不开了！快来帮爷爷开门！快过来！能听到吗？天天！天天！天天！”

我走到一边，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

“嘿嘿嘿……”人影注视着那道打不开的门。

“天天！咳咳咳……快……咳咳咳……快开门啊！咳咳咳……”

“嘿嘿嘿……哈哈哈哈啊啊啊哈哈哈哈……”人影背过身抱着肚子笑得前翻后仰。

尖锐的狂笑声和急切的敲门声交织在一起。

我闭上眼，双手捂住了耳朵。

过了一会儿，人影的笑声渐渐盖过了爷爷敲门的声音。

“哈哈哈啊啊啊哈哈哈哈……”

门里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天……天天……”

门里传来爷爷微弱嘶哑的求教，还有指甲划过门板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人影也不再笑了。

我睁开眼，默默地看着地板间一条条整齐交错的缝隙。

我在做什么呢？

我做了什么？

“你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黑色从房间的边缘蔓延。

哦，对……

我做了一件事情。

“这也是你该做的啊。”

一双脚出现在眼前。

我抬起头。

人影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

在那张比之前更加清晰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看着我。

“天天……”

她嘴角一笑，伸出了手。

“去看看吧。”

我握住她的手，站了起来。

爷爷的房间已经完全没了声音。

我取下支架，推开门。

爷爷倒在地上，手指甲还无力地抓在空无一物的门板上。

他已经死了。

我走进房间，把药放回到抽屉里，然后把爷爷拖到了别的房间。

房间里各种东西都乱成一团。

地上有一张掉落的照片。

这是我们一家五人的合影。

我想起来了。

那是我六岁那年。

那一年春节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一起去照相馆拍照。

我当时不想去，妈妈就答应我，只要去了就给我买我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当时想不出自己要什么，妈妈就说先记着，等以后想到了再和她说。

等想到了，就能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妈妈……

……

傍晚。

“天天！”爸爸在外面叫我。

我走了出去。

房间里，爸爸、妈妈和奶奶围在了爷爷已经冰冷的尸体旁。

“哎！小孩子，别……别看，别看。”奶奶擦着眼角走了过来，想把我推出去。

“等等，天天。你在房间里就没听到什么吗？”爸爸盯着我。

“什么……”我看着爷爷的尸体。

“行了啊，小孩子懂什么，你就别问了。”奶奶说。

“你就什么都没听到？”爸爸却又问。

“有……”

“有你就不出来看看？”

“我不敢出来……”

爸爸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眼睛里露出了愤怒的目光。

“阿英，你对小孩子发什么脾气啊？”奶奶赶紧劝道。

“你出来看看爷爷，说不定爷爷他就不会走了！”爸爸对我吼道。

“阿英！阿英！”奶奶拦住了爸爸。

妈妈在一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看你教得好女儿！”爸爸又转过身对妈妈指责。

“我怎么了？”妈妈一脸冷漠。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教的？”

“阿英！”奶奶不停地摇着爸爸的手臂。

“你把你女儿教成了什么样啊……”爸爸却还想继续说下去。

“那以后天天就别再交给我了！”妈妈双手抱臂偏过头去。

“那你给我滚啊！以后你也别再进这个家了！”爸爸指着外面。

“好啊！我早就不想待了！”

“阿英！阿英！”奶奶急得都快要流下了眼泪。

“天天，你先出去吧。”奶奶又对我说。

我转过身，低下头走了回去。

漆黑的房间里，我一个人默默地坐着。

外面，爸爸妈妈还在吵着。

他们之间的争吵比以前更为得激烈了。

“天天……”

人影走了过来，坐在了我身边。

“怎么了？”她轻声地问。

“……”

“不要难过了，这个家本来就已经不可能维持住了。”

“……”

“就算爷爷不死，你们家分离也是早晚的事啊。”

人影搂住了我的肩膀。

“而且不只是你爷爷，其实你的爸爸、妈妈、奶奶，他们不都是这一切的帮凶吗？”

“所以在这之前……”她贴到我的脸上，“我们再做些该做的事吧。”

脸上的肌肤一股冰凉。

人影注视着我的眼眸，像深渊一般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