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过来。”

妈妈踩着一双亮晶晶的高跟鞋，撩了一下耳边棕红的长发。

我走了过去。

她转过头，看向了我。

“你能不能别吃了！”她一把抓向了我手里的东西，“你都几岁了，还在吃糖果！”

妈妈生气了。

一辆列车从身侧驶过。

无数的灯光在她的脸上闪烁。

耳边的轰鸣掩盖过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即使是生气了，妈妈仍然是那么好看。

以后我也能像她这么漂亮吗。

一个巴掌。

我的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

“不许你这样看着我。”妈妈的语气更加严厉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看人的眼神非常恶心。”

周围安静下来了，列车已经远远地开走。

糖果掉在一边。

只吃了一小半的糖果，这是来之前让妈妈给我买的，但是现在掉在了地上。

我想捡起来，但是妈妈已经先拉住了我的手。

“走！”妈妈用力拉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咚咚地响个不停。

车站前。

人来人往。

妈妈翻开手机，然后又关上。

“等会儿记得要跟你爷爷奶奶打招呼，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

“知道了就说知道了，不要给我点头。”妈妈点着脚，不耐烦地说。

“知……道……了……”我小声地说。

“你就不能再大声点吗！吴天天！”妈妈又不高兴了。

我不敢看妈妈，只是低头瞅着自己的鞋子。

“抬头，他们来了。”妈妈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抬起头。

两个人走了过来。

是爷爷和奶奶。

“晴子。”奶奶喊了一声。

我跟着妈妈走了过去。

“婆婆，好久不见了。”妈妈的脸笑了。

“是好久不见了啊。”奶奶又转过头看向了我，“天天啊，还记得我吗？”

妈妈放在我肩膀上的手点了点几下。

“奶奶，你好……”我尽量大声地说。

奶奶笑眯眯地点点头。

“公公，你好啊。”妈妈又对爷爷打招呼。

“爷爷好。”我也跟着说。

爷爷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看我们，只是点了点头。

在旁边的奶奶用手腕碰了一下他。

“噢……你们……近来可好啊？”爷爷好像忽然醒过来一般，开口对我们说。

“都好的。”妈妈回答。

我们四人边说边向外走去。

“阿英啊。”奶奶说着，“最近他很忙呢，所以没空接你们了。”

“没关系的，我之前听他说过了。”妈妈走在奶奶身边。

我朝着别处看去。

空旷的广场，停车位大量地空闲。

一排排锈迹斑斑的路灯在还未入夜的街边伫立着。

多云的天空，看不到一点太阳的影子。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像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天气似乎冷了一些之外。

一辆的士停了下来。

“天天，帮妈妈把行李拿过来。”妈妈打开车后盖。

我把行李提了过去。

“我来我来。”奶奶主动接过了我手里的行李。

“婆婆，让她提就行了。”

奶奶摇摇手。

“你们这么远来，一路辛苦了。”奶奶把行李放到了车后盖里。

妈妈本来还想自己去提，但是拗不过她。

放好行李，我们上了车。

的士向前疾驶。

车窗外的景色，除了钢筋就是人头。

“天天，别把头伸出去。”妈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看到妈妈正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

“晴子，天天。你们晚饭想吃什么啊？”坐在前座的奶奶转头问我们。

“我想吃糖果。”

“天天！”妈妈的声音像是在警告。

“天天啊……”奶奶和蔼地笑了笑，“糖果可不能当饭吃啊，就没有有别的东西要吃吗？”

“婆婆，晚饭什么都行。”妈妈接过话，“不要宠着她。”

“晴子啊。”婆婆看着妈妈，“你对天天太严厉点了吧。”

妈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我。

“没有的事，妈妈一直对我很好。”我对奶奶说，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

奶奶点点头。

“天天你这么喜欢吃甜的，那么晚饭吃糖醋鱼怎么样啊？”

“糖醋鱼？”我舔了舔嘴唇，“鱼的刺太多了啊。”

“那就糖醋排骨。”妈妈有些不耐烦地说。

“糖醋排骨。”我点点头。

“好，那就糖醋排骨了。”奶奶笑着说。

期间爷爷一直没有说话。

我朝他看过去，发现他已经靠在座垫上睡着了。

……

下车了。

奶奶抢先走到车后，把行李提了出来。

“喂！老头，到了。”奶奶冲车里喊。

“哎哟，这么快到了啊。晴子和天天勒？”爷爷走出车门，揉着刚睡醒的眼睛说。

“公公，你身体没事吧？”妈妈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已经比上次好多了。”爷爷摇手，然后冲我笑笑，“天天？还记得这里吗？”

“记得。”

“那知不知道在几栋几楼啊？”

我看向前面的小区。

“在…….3栋…….5楼……”我回答。

“天天，你的记性很好嘛。”

妈妈在一边没有说话。

我回头看去，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着奶奶走了。

“天天，来。跟着爷爷一起回家吧。”爷爷说着，带我往前走去。

小区很大，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一样。

茂密的植被，像是一堵堵绿色的屏障。

我跟着爷爷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

“3栋到了。”爷爷对我说，然后走进了这幢楼的大门。

我也跟了进去。

5楼有点高，我和爷爷搭了电梯。

电梯里有一面镜子。

平整光亮，映出了我的身影。

“天天，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呢。”爷爷对我说。

我把目光从镜子转移到爷爷的身上。

头顶的灯光投射下一片阴影在爷爷的脸上。

我看不清爷爷的脸。

“真像啊……”爷爷又重复了一遍。

“叮叮~”

5楼到了。

“爷爷。”我指着外面，“我们到了。”

爷爷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才转过了身。

我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宽敞明亮的走廊，足可以让好多人同时并行而过。

走了几分钟，前面出现了一扇大门。

509的门牌号。

这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