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话 灵鸠的往事

凌烟阁，第三层。

白雪皑皑的冰原上，一条冻河的两岸分别站立着一对身影，彼此对峙着。

百晓生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手握三尺青锋，剑锋指向之处，隐隐有急剧的气流盘旋升腾，割破风雪。

关于历史上真的存在一个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百晓生这件事，李学东已经见怪不怪了。

百晓生之所以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其实只是因为他身上栖息着一个名为“经天纬地”的道统，当然，这也和他本身的悟性有一定的关系，换了别的人即便有了“经天纬地”也未必能有他的这番成就。

在某位作家笔下，他成了精通百兵的智者，但却心术不正、暗怀鬼胎，对此，百晓生只是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这段日子接触下来，李学东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一个人是好是坏，他自己说不清楚，别人又如何能那么肯定地下结论？是非黑白，在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把尺来度量，答案自然无法依据论断，解释便显得毫无意义可言。

这时，一道金光从天际擎落。

百晓生看着那金光里的大字，望向对岸的少年，淡然说道：“大主宰有急事唤你。”

李学东疑惑道：“老头知道我在这里修炼，没什么事应该不会来打扰才对啊……”

“你赖在我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更何况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走吧。”百晓生收回手中剑，敛入怀中，那并不是一把实质的剑。

李学东不甘心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才领悟了你那招‘绝世剑法’，今天一定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言罢，李学东身上激荡出凌厉的气势，那是与他以往完全不同的气势，锋利得仿佛就是一把绝世好剑。

百晓生微微动容：没想到他在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已经掌握了“绝世剑法”，那可是我穷其一生精力方才领悟出来的啊……

“嘿嘿，你可小心了，这招我还控制得不好，千万别被我一招打得魂飞魄散才好！”李学东兴奋地叫嚣着，突然一柱金光从头顶照射下来，硬生生将李学东摄了上去。

看着金光升空而去，百晓生暗松了一口气：从来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怪物，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凌烟阁外。

“你小子非要逼老头使用强制手段不可。”大主宰无奈地看着在自己脚边摔了个狗啃泥的李学东。

“臭老头，明明说好的什么时候出来是我的自由，居然又像上次一样使用‘强制召唤’！”李学东从嘴里吐出草屑，不爽地嘟喃道。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老头倒也懒得理你。”大主宰说，神情隐隐有些不自然。

李学东怔了一下，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大主宰失态的样子，虽然仅仅只是神情有些许不自然，但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主宰原来也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嘛。

片刻后，李学东和大主宰来到了修道院。

一路上，大主宰已经将莫菲小队在南圳市的遭遇告诉了李学东。

虽然来到圣域的时间不长，而且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修炼，但对于莫菲小队，李学东多少还是有一些印象。几个月前在柳阳市发生的灾难之中，莫菲小队就是负责解救幸存者的那支小队，之所以对这个小队印象比较深，是因为这个小队的队员都非常有个性，让人见过一面之后想忘记都难。

一个体型超过三百公斤的大胖子，体内是一个能容下几十人的房间，那是道统“有容乃大”的关系，搞笑的是，这个大胖子的名字居然叫“大门”，也不知道究竟是名还是姓。

另外还有一个身高超有两米的大个子，一看就给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感觉，驭使七颗重达五百斤的流星球，偏偏李学东的“一腔热血”无法免疫这种武装系的操控型道统，在他手上吃了一些亏，所以对这个名叫郝战的大个子还是蛮有印象的。

作为小队的侦察型卫道者，那个可爱到爆的小萝莉吴琪每次都让李学东忍不住要去捏她那张萌死人不偿命的小脸蛋，对此她虽十分厌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下定决心准备开始修炼体术。

而身为一队之长的莫菲，则是严厉出了名的导师，永远板着一张脸，给人一种别人欠了她百八十万不还的感觉。但李学东也知道，这位严格的老师只是外冷内热的典型，她爱护自己学生的心情，绝对不输给贺千愁那个酒鬼，只因她不擅长表达，这一点从她的女儿莫离对她的爱戴就能够看出来。而这一次，她为了解救被神秘敌人掳走的吴琪，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学东也很痛心。

虽然才来圣域没多久，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觉得非常熟悉，仿佛这里就是他原本的家，这里的人也理所当然地被他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莫菲的死和吴琪的被掳，都让他感到心情沉重。

修道院里，灵鸠婆婆和叶琴都面色沉重地站着，待得大主宰和李学东进来，前者示意后者道：“小琴，开始吧。”

说罢，叶琴便将手中的翻转过来，从最后一页开始翻起，只见上面渐渐显现出来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文字，依然是只有叶琴才看得懂的古老符文。

看到李学东疑惑的表情，灵鸠婆婆解释道：“这是‘天喻之书’的第二种能力，配合老身的‘眼察之眼’能够看到某人的某段过去，然后以文字的形式书写出来，方便解读。”

李学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身所要给你们解读的这一段过去，或许隐藏着某种无法解释的现象，也只有尝试通过‘天喻之书’或许才能解读出来吧。”灵鸠婆婆示意叶琴可以开始了，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这里面或许有关于‘不死族’的秘密，一定要集中精神听记和领悟。”

叶琴则已经开始照书直念：“明洪武年间，有神石自天外飞来，陨于东海之上……”

李学东虽然惊疑于灵鸠婆婆口中所说的“不死族”，但也不作多想，闭目屏息，收敛收神，专注于倾听和领会。

叶琴的“天喻之书”显示出来的文字经由她诵读出来，即便是目不识丁甚或是耳背聋子都能听懂，字里行间原本的意思都会化成倾听者内心的感受，而至于由此产生的见解不同，则是因人而异。

就像一千个人读《哈姆雷特》，就会有一千个雷姆雷特，是一样的道理。

李学东安静地倾听着，渐渐地，融入了故事的世界之中。

明洪武年间，有神石自天外飞来，陨于东海之上，引发了一场巨大的海啸，东海沿岸数十渔村尽数毁于海难。此后半年，常有渔樵于岸边山顶目睹海面上有巨大虚影，拍击浪涛，如海神震怒，皆不敢近。

灵犀和灵鸠姐妹俩作为圣域的圣者接受出海堪察的任务，遂和导师以及另一个队员萧凌枫扬帆出海。虽早有所料，也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惜还是低估了那神秘虚影的力量，刚一出海，狂涛骇浪就将他们的船打成了碎木片，所有人都落入了海里。灵犀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座海岛之上。

这座海岛很小，小到一眼就可以从海岸的这边看到另一边，一间小小的竹屋和一片并不太大的小竹林以及几座孤寂的墓碑就是海岛的一切。

海岛的主人是一个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灵犀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很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身上栖息有特殊系的道统，因为他的美着实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他却告诉她，他并不是悟道者，而来到这座海岛上的悟道者都会面临一个可怕的灾难，那就是会受到诅咒，生命的时间流逝的比别人快一百倍，本来能活一百年的人，在这里只能活一年。灵犀起初并不相信，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在一夜之间长了一大截，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垂到地上了。

时间在自己身上快了足足一百倍，仅仅过了两天自己实际上已经过了两百天，相当于大半年。

灵犀觉得很可怕，她一个正当青春年华的少女眼看着自己很快就要韶华白首，哪里坐得住，她要离开这座海岛。

但是她没有办法离开，连海岛的主人也没有办法，因为整座海岛常年被一圈风暴笼罩住，只能看得到天上的太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穿越风暴，至少凭她的道行根本做不到。

“难道只能在这里等灵鸠来救我吗？”灵犀落寞地想到自己的妹妹，灵鸠才拥有飞行型的道统。她想到自己的导师，想到圣域里的亲人，最后更想到自己的未婚夫萧凌枫，想到他在船被海浪击散之前拼命保护自己的样子，她决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冲击那圈将这座海岛笼罩的风暴，它才是这诅咒的源头，他是这么说的。

可惜，她弄得遍体鳞伤，诅咒的风暴也不为所动，她很怀疑，自己当初是如何进入到这座海岛的？

海岛的主人对此的解释是：诅咒的风暴只是内向的，外人可以随意进入，但要出去却就比登天还难。

她问他，那竹屋后的墓碑都是误入这座海岛而丧命的悟道者？

他点头。

她默默地对着墓碑发呆。

“你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吗？”他忽然问。

“那是当然的吧，会有人愿意呆在这里直到老死吗？”她随口答道，随即想到了什么，朝他问道：“难道你有办法？”

他又一次点头。

“太好了，请你告诉我吧，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她兴奋地看着他。

他情绪有些低落，说：“杀了我吧。”

——经天纬地

存在：仙道。

体系：放射。

道行：六百年。

道统：天道型道统，据说道行能够辐射一国之地，在此范围内，一切人事变动都在宿主掌握之中。宿主往往被称为天下无双的智者，其实只是洞彻一切先机。此道统无法被传承，随宿主生而生灭而灭。

进化：不明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