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确定这个地方真的没问题吗？”陈力还是有些舍不得，回身问两人道：“这个地方都要被吹塌了，我觉得都不用罗琳动手，你们可能就是被这座危房给杀死。”

“先进去看看吧。”尤小龙撑开伞，兀自地走向工厂深处：“有些东西的坚强程度，远比我们所估计地要高。”

“你们两个真是倔啊。”陈力无奈，一挥手，命令后面人道：“到附近找个观察点，然后把那些微型摄像头搬出来，我们开始布设监控区域了。”

陈力和杨梅尤小龙来这个地方并不只是视察现场那么简单的。这件事只有她的异能能办到。在钢铁厂摇摇欲坠的走道中小心翼翼地走着，陈力观察地比任何人还要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的关注点往往在于工厂中各个积灰的地方。整个钢铁厂因为长时间无人问津的缘故，到处都蒙着一层灰，在那些被风雨所侵蚀不到的地方更为严重。这些灰尘都是致命的，因为长时间反复地在潮湿与干燥中交替，一些灰尘干脆凝结成快，就像是这座已经死去多时的工厂尸体中的尸斑和淤痕一样。

“你们注意了，不要碰到任何地方。”陈力示意到，“我们既然是预先布下监控区，就要将这里保持原样。而这些灰尘最麻烦了，任何一处被你们抹掉灰尘的地方，都有可能在晚上将你们暴露出来。”陈力幽默地说道，“那位叫罗琳的异能者，应该和我们一样，不会相信是厂房中闹鬼这种滑稽的说辞。”

就像是他们身旁一个电表箱，陈力先是用异能，隔空取物般地打开了它，尔后微型摄像头在空中也被她的能力托举着，慢慢地飘向了电表箱被敞开的内部。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精确控制着引力，将被打开的两扇闸门关和起来，只留下一条足够摄像头拍下全景的缝隙。半掩着的闸门中，黑黝黝地一片，藏着一个全天候工作的摄像头，就像是她藏好的一只眼睛。

整个钢铁厂内，还有许多像这样不易观察，且积满灰尘的角落。陈力就像是一个微雕艺术家似地，在安放微型摄像头和遥感装置时，尽力不去改变安放地点的设备或是杂物的缘由面貌。

她的异能精密地甚至连那些灰层都没有触及。

“然后，你们两个知道这么做了吧？”陈力问道。

“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在罗琳还没有出现时，不能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是的，在这座钢铁厂范围之外的500米，还有一个更大的包围圈。99结社的100多名探员，此刻和你们同在。就在今晚，一切自有分销。”陈力说道，工工整整地朝着两人敬礼道：“那么，祝你们好运。”

黑云遮天，狂风哀嚎。到了夜晚，尤小龙和杨梅两人听到了工厂外嘶鸣不止的呼呼声，听起来就好像外面正进行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一样。夹杂在风声中的，还有无数碎片在风的裹挟下相互撞击的闷响。

他们藏在一堆杂物中，静谧的呼吸间，鼻腔里都浸润着杂物还未干涸的机油。透过杂物之间的缝隙，尤小龙看到，外面台风的余威和细细密密的雨点从破碎的窗户中倒灌进来，不多久，他们身前的空地便积起了水洼。顷刻间，工厂车间便汪洋一片。

再看了一眼时间，传说中的那名异能者还是没有出现。

他们开始沉不住气起来，不住地四下观望。每每这样悄悄地转过头去，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浓重的油污味道。

“都到现在了，还没有出现么？”杨梅轻声对着内置在口腔内的通讯器发出了喉音，“预定时间已经到了。”

“不要急，传感器和监控器还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预言会不会出现问题了？”杨梅再次质疑起来。

“陈子圆的预言？应该不会错的。”

“我很怀疑。”杨梅说道，“之前都成功了，难免会有失败的一次，比如这一次。”

“你现在说这话……我可以理解成你害怕了吗？”

“害怕？”杨梅说这话时候，手却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怎么可能？”

“害怕是很正常的。”那边的陈力反倒理解了杨梅的想法，“陈子圆给我们的提示里，只提及了凶手是个叫罗琳的女异能者。对于这个异能者，我们除了知道姓名和所属结社，其他一无所知。”

“那就是未知的恐惧。”尤小龙突然插话说，“万一这名异能者有三头六臂呢？”

“你们选择拖延啊。”陈力忽然没好气地说，“当初是你们两个大义凛然地要求来抓捕的，怎么，现在反悔了么？”

“只是这家伙太不守时了吧。”杨梅嘟哝着，“说好的的确是这个时间点啊。”

“她守不守时和我们无关。总之，陈子圆是对的，今时此处，她的确会出现。”陈力顿了顿，说道，“再说，还有100多名探员。这个阵势，就算是婳羽白菊本人出马，也能翁仲作别。”

“但是……”杨梅忽然盯着无数监控屏中的一个惊呼起来，“不对啊，陈力，你在处理那些灰尘的时，难道没有留下什么么？”

“怎么？”

“为什么地上有脚印！”

“脚印，不可能啊，我当时还复查了一遍，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一个监控器，入口门廊的地方，有脚印！”杨梅忽然有些惊恐，“见鬼了，脚印还变多了！”

不对劲，不对劲！安静地可怕——并不是指狂风来临时的工厂，而是指她内心所认为的今晚的气氛——寂静地可怕。

罗琳丢下了肩膀上扛着的尸骸，黑色裹尸袋落在地面上，激起一片水花。暴雨肆无忌惮地缴淋在她的额头上，雨水顺着她黑色的刘海潺潺而下，一路顺着面颊流淌，渗进她的雨披中。

她一进入这个区域就有种不祥之兆。废弃的工厂孤零零地任由暴雨和狂风摧残，然而这个原本被她随机所选择的地方，周围却好像出现了不存在的眼睛。她的不安感越来越明显，好像这些眼睛正来回扫视着，看不见的幽灵悄悄地蛰伏在各处。

被乌云所遮住的天空落下一道雷光，轰鸣的声音过了很久才传入她的耳中。罗琳原本并不害怕落雷，然而也就是刚才这一下落雷，她却下意识地一抖。

有人，而且还是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