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你来说嘛，这种迷局式的防御纵深不过摆设。要是我们快点的话……”张瑞睿说着说着却隐约看到了周宇翔面庞上的异样。此刻，他眉头紧锁，五官扭曲，一副忍受着痛苦的样子。

“我看不到了！”他一开始小声说道，尔后又重复了一遍“我看不到了！”语气像是浸透着痛苦的呻吟。

“喂，不要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啊。”张瑞睿不以为然，打趣地说道。

“我真的看不到了！”周宇翔茫然四顾，飘荡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慌。”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大哥。”张瑞睿说着的同时，迷宫远处又传来哀嚎和枪声，夹杂在一起像是迷宫狰狞的笑声。

“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一片黑暗……全是迷雾！”他捂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

“那就糟糕了。”

周宇翔痛苦至极，拿着枪在自己眼前比划着，尔后他莫名其妙地要将枪口伸到口中。只不过他的食指还未扣上扳机，来自张瑞睿电流的颤动让他手哆嗦了一下，手枪发出咔哒的掉落声，静静地躺在地上。

“你干什么！”张瑞睿有些生气，“疯了吗？”

周宇翔愣住了，盯着地上的手枪呆呆地看。来自他们头顶的电球的蓝光照亮了它，印出了洛洛克手枪正正方方的轮廓，仿佛是一笔笔黑色线条的素描画被涂上了淡蓝。周宇翔入神地看着枪，脑海中想象出了一个画面。洛洛克枪膛螺旋线的另一头，一颗子弹被卡在了激发仓中，子弹后的撞针蓄势待发。

但现实却嘲笑着他的想象，他什么都没有看穿。

此时的周宇翔就像是突然间失聪失明一般无助。尽管他能像正常人一样感觉到近处的微光和声音，但是更远处——他发现自己一向熟悉的另一个视野和听觉消失了。迷宫似乎笼罩在一片迷雾中，不光如此，他的耳中还充斥着嘤嘤不止的耳鸣，一阵尖锐的长鸣好像直接在脑子中爆炸震荡一样。脑海中的观玲就像是死了一样，留给他的只有死寂的惶恐和虚无。

“观玲没了！你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低声喃喃着。

“观玲？”张瑞睿很是不解，疑惑地看着四周，除了他和周宇翔，空无一物。

电球悬在半空中，像是一盏引路明灯般照亮他们前行的道路。漆黑的迷宫走道中，定格在空中的它散发着紫萤萤的冷光。钢铁墙壁的轮廓随着他们前进的步伐一点一点地被点亮，一根根并列的线条像是周宇翔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浮在同样冰冷的墙壁上。

周宇翔浑浑噩噩，步履蹒跚地像是行走的僵尸。他麻木的目光看着四周，大脑中闪动的尽是过去的记忆。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此刻不过走在地府冥河之中。短短几百米的行程在他看来却好像无尽的黑暗长路。

他身旁的张瑞睿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地，就算周宇翔不做任何回应，她也一直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一边走一边说着，言语中充满了她自以为幽默的冷笑话和自嘲。

“我该怎么办哟？”张瑞睿用一种乖乖的语气自嘲道，“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发痴了啊。”

“我该怎么办？”接着张瑞睿的话语，周宇翔自言自语道。

记忆再次回到澳大利亚内战的时光，那段仿佛在炼狱中的日子。周宇翔想起来在那个时刻，

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那时在纽卡斯尔的冬天，浓稠的雾霭笼罩全城，周宇翔在冰冷的泰恩河中麻木地向前游动着，身后拖着一整个连队队友的尸体。橙色的皮筏艇上盖着灰蒙蒙的裹尸布，随着河流的波浪起起伏伏。他冷地快要坚持不住了，不停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

观玲说，“你还没有死呢。你看你的手还能滑动，脚蹬一下就距离生还更近一米了。对岸就是希望，你可以看到，我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身后传来了炮火声，一枚炮弹落在了江面的远处，余浪打来，冰冷而腥臭的河水灌进了他嘴中。

“我该怎么办？”他哆嗦地又问一遍，双眼皮开始沉重。

“活下来！和我一起。”观玲坚定地说道，“宇翔，你说过你要活100岁，我们一起老去。现在放弃太早了！”

“可是我办不到……”他边说着掂着狙击步枪弹匣中的子弹，最后的弹匣里面只有1发子弹，像是特意为他的准备的。

记忆闪回到那年的炎夏，在西澳大利亚帕斯的废墟中，对面的反抗军已经包围了他所在的狙击区域。匍匐在残桓瓦砾之下，他甚至能体清晰地听到坦克轰隆作响的履带敲打在地面上。

四面八方而来的黑衣士兵像是缓缓涌来的潮水，他们并没有在瞬间将周宇翔淹没，但是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让他的死亡来得更缓慢一些罢了。

“他们还没有发现你，但是你可以看到他们。”观玲说地信心十足，“你能办到的，就像以前一样，创造不可能的奇迹！”

“我认为这一定不是奇迹。”记忆再次跳跃，在周宇翔的身前，一名高阶军官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周宇翔不敢看他，再多看一眼，他的自卑感便会更加不可抑制地让他莫名地感到难受。

“你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得到这种分数。”军官嘲弄到，“军事理论测试满分？怎么可能！你周宇翔不过是的个孤儿院出来的自闭症怪胎，说吧，你怎么作弊的？”

周宇翔低下了头，他无法解释。这场测试他并没有作弊，但是他却不敢抬头，正视着军官那双鄙夷的，充满了质疑的双眼。

“为什么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却得到这种下场呢？”观玲为他鸣不平道。

“这大概是……”周宇翔有些哽咽，他酸楚地在脑海中回答道：“这是我应得的下场……”

他小心翼翼地走在沙地上，身后传来了队友的口哨声。人们在他身后大叫着：“嘿，作弊的小子，当心地雷！”哄笑声像是炸开了一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