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间陈旧小屋的外门，来自早晨太阳的明亮光线就立刻将上官镜雪的身影淹没。她用手搭成凉棚保护还未适应这光亮的双眼，大步朝前走出房间，用力呼吸，仔细品尝混合了阳光味道的空气。

在狠狠伸过一个懒腰之后，上官镜雪觉得生命力重新随着饱含氧气的血液充满全身。昨天她没回答林琳的问题，并且拒绝了他要送她回住处的提议。在熬过昨夜之后，她义无反顾地决定离开地下。她没告诉任何人，甚至李明哲都没有通知——仅仅在那里度过不到两天，上官镜雪就真切地意识到那里完全不适合自己。

没错，跟林琳比起来，她就是个自私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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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米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已经接近晚餐时间，周围人声渐起。食客彼此谈天的声音和服务员的吆喝声在偌大的厅堂里此起彼伏，搅和在一起挤进基米的耳朵，在他的脑子里肆意翻滚，让他不禁叹息。他睁开眼睛，露娜还没到——她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说自己有点事情需要走开一小会儿，然后就消失在基米的视线中。现在基米很希望露娜能坐在对面和他说说话，籍此冲淡附近的繁杂和吵闹。

一天前的下午四点，基米终于回拨了之前的电话。这次倒是出人意料地顺利，对方很快就开始应答。不过双方很默契地都没有开启影像传输，他们彼此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呵，您能主动联系我，真是受宠若惊。”一个粗犷的女声隔着话筒传过来。基米都不需要猜测就知道这是变音贴的把戏。不过这个口气倒是跟他听到的声音很配。基米在脑袋里构思出一个留着五颜六色的平头，叼着香烟的太妹形象；或许还佩戴着造型怪异的饰品。她倚着一堵墙或者什么其他东西，攥着话筒努力忍住不说脏话。如果不是露娜那句“漂亮姑娘”的玩笑话，基米大概会直接认为电话的另一头是个年过一百的悍妇。这时候他注意到露娜从背后过来，回过头对她撇嘴一笑，示意露娜暂时安静。电话另一头是个谨小慎微的家伙，但是终究百密一疏——完全是因为露娜的存在，才让对话的优势倒向基米这边。

接着基米以最近排期比较紧为理由搪塞对方。尽管他清楚自己这些理由几乎站不住脚，但对方似乎也无意纠结这些事情。之后他顺理成章地谈到生意，询问“客人”找到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处理。让他比较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提出面谈——一般找猎人办事的人都希望尽量隐藏自己的身份，这位女士却主动投怀送抱。不过这也正中基米下怀，从她能够甩掉露娜的追踪这一点，就值得见上这个奇怪的女人一面。现在他更省去了如何才能把对方骗出来的工夫。

“你想面谈？当然没问题。不过时间和地点必须由我来定：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请你谅解。”基米一副鱼已上钩的嘴脸，他的余光瞥见露娜正翻起眼睛看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个所谓的“规矩”不过是基米在两秒钟之前杜撰出来的。

对方似乎在犹豫，但最后她还是答应下来。

“好。不过你最好不要耽误太多时间，猎人先生。”

“这个，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会在晚上之前告知你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简短的通话一结束，基米就已经决定把时间定在周日。按照露娜提供的信息，既然对方是个东方人，那么餐桌绝对是不二之选。

基米停止回忆，端起面前精致的青花瓷茶杯，揭开盖子倒放在桌面上。绿茶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他喉咙需要水的欲望又更深一层。可是他只啜饮了一小口，嘴唇就缩回来，然后微微皱起眉头盯着杯中满溢着清香的绿色茶汤——太烫了。最后基米摇摇头，把茶水放回原位。嘈杂声似乎越来越大，选择这个地方是他的主意，现在反悔早已来不及。不过基米承认，在决定中餐之后，他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家坐落在北三区的店。虽然不是经常听到的“老字号”但却是唯一一家能够勾起基米的舌头和肚子回味的地方。

这时候有人从基米旁边走过。那个身影绕过桌子，在他对面停下来。基米只抬头扫了一眼，接着又垂下眼皮。

“很抱歉女士，这里已经有人了。虽然我很想沾花惹草，但是今天不行。”

她似乎没听到基米刚才的话。先是“啪”的一声，基米抬起头，见到对方将一个粉色的背包扔在一张椅子上。然后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来。基米用了两秒钟时间打量这个坐在了自己对面，留着酒红色微卷头发的戴眼镜女生。二十岁出头，她的头发没有披散开，而是扎成一束斜马尾躺在左肩上。额头藏在挺厚的刘海后面。看起来她不怎么喜欢成熟的打扮。仅仅嘴唇上涂了很薄一层唇彩。露出皮肤的地方也见不到任何饰品和文身。至于一身休闲装这一点倒是和基米的喜好相似，但是很容易看得出她身上的几乎都是廉价品——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生，而且她绝对支付不起请一个猎人的佣金。这是基米得出的答案。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委婉地让她离开那个位置。不过，她脸上的似乎是平光镜？

“需要我做个自我介绍么，猎人先生？”尽管声音变化极大，但是那轻微的鼻音却无法掩盖。

这句话旋即给予基米一击，让他刚才的所有判断都付之东流。想不到那天在电话另一头的竟然是个学生般质朴的女生。下一秒基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是声音。他稍加回忆，就挑起右边的嘴角，最后哼哼哼地笑出声来。“她可是个漂亮的姑娘哦！”露娜的声音浮现在基米脑海里，他现在终于得到了答案，为什么露娜那家伙会两次都使用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