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静一下啦，上官。”前排开车的男子说道。他的语气很轻松，同上官镜雪截然相反。息鹤轩从后视镜看到那个人的眼睛，温和而真实——上官镜雪对他来说也许是个很重要的人。

“一切都很平静。几天前BOSS还问到我对你的评价如何。你猜我怎么回答？我说‘她是个好姑娘啊’我觉得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很合适的。”

“谢谢你的评价，可是你的油嘴滑舌我依然讨厌。对了，他们有提到叫我回去的原因吗？”

“没。我猜也许是对你的处罚提前结束了吧。那本来就是个不合情理的决定，可是BOSS他们总要留个台阶给自己下。

“最近过得怎么样，没到处去走走吗？我记得你不喜欢待在家里吧。”

“好得很！就是几乎没离开过床上。我可没兴趣在这种天气到处闲逛。”影像随着上官镜雪的视线移动，厚重的云挤满灰色的天空，似乎靠着路边那些陈旧建筑的支撑，才勉强没有压到地面。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看起来那些也同样令她感觉压抑。

“你又在口是心非了，上官。我知道最近一连串的事情让你心烦意乱——亚特兰蒂斯的任务，组织的处罚……还有黄先生的去世。不过我们总该想得开一点儿，就像我一样。虽然情况很糟糕，但至少咱们还活着，这就有改变的可能嘛。我有个提议，快到圣诞节了，到时候一起去庆祝怎么样？我还从没和你一起庆祝过节日呢。”

“呵，这些说教从你嘴里冒出来可真罕见，而且我的脑子会不由自主地把它们当成是笑话一类的东西。

“哈——不过还是谢谢你。跟我小时候的经历比，这短时间的事情顶多算是‘走在路上摔了一跤’这种程度。还有，别叫我回忆，你会做噩梦的，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即使到现在，我们的记忆也不能选择性擦除，这是多让人期待的事情。”上官镜雪低下头，她的两只手放在穿着深色牛仔裤的腿上，十指互相摆弄。

“机械公民都被禁止擦除记忆，所以上官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比较好。还是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怎么样？”

“我就是不想直接拒绝你，所以才绕开话题。看来我不得不把‘没兴趣’这三个字说出来咯。如果选择农历新年，我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

车子在狭窄的道路上绕行了四十几分钟，最终停在一个建筑稀疏的街角。借助卫星的帮忙，息鹤轩得以了解那个地点的精确坐标。

上官镜雪下车之后望向路的另一头——它几乎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街上看不见半个人影，所有人都对这压抑的空气避之不及。此时传来了车子发动的声音，上官镜雪则留在原地。她的呼吸带着几分急促，从监视器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呼出的白汽。

她等了几分钟，驾车的男人再次出现在视野里。接着两人同行。在他们进入一幢建筑之前，息鹤轩按下了销毁监视设备的按键。看着旁边满脸疑惑的副官，息鹤轩用力伸了个懒腰，接着关闭了显示屏。

“距离我们的目标还差一步。这一步还是交给更安全的东西来发掘吧。那个装在眼镜上的小东西虽然可以轻易躲过人的眼镜，但是在弹出设备面前还是无所遁形。它能做到这一步，也算得上功德圆满了。

“这样咱们的任务离完成只差一步。明天再逗留一天，后退返回中央行政区。趁这个时间，路易满烦你帮我查一下那个司机；我还要再去拜访一下卡罗尔。”

————————————————————————————————————

纵然卡罗尔给出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是息鹤轩依然更愿意相信赵溪的判断；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理由。赵溪把一个送到嘴边的当事人放走，而且那个人也没透露任何有关的内容。这决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个猎人。但她也肯定不会是赵溪提到的线人。

息鹤轩轻轻呼出一口气，谁会相信请一个猎人只为了制造一次可笑的汽车袭击？他望着车窗外倒退的白色建筑摇头。昨天因为上官镜雪的意外活动，息鹤轩才不得不提前结束了拜访。可是他不愿意放弃一探究竟的机会，因此专门留出一天返回宇航中心；同时也能让路易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进行他的调查。

卡罗尔照旧在他的办公室等待息鹤轩。后者到达之后稍息片刻，立即继续了前一天未完的行程。

整个参观过程中，卡罗尔事无巨细地向息鹤轩介绍发射井每个部分的位置和用途。以至于整个上午他们只走过了偌大发射井不到五分之一的区域。息鹤轩边听着讲解，边注意着目光所能及的每个位置。但是仅仅籍此能够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显然是徒劳的。所以他在午饭的时候，向卡罗尔提议只前往重要的设施而不是全盘皆收。

对于息鹤轩的建议，卡罗尔也是求之不得。他并不太情愿把时间都花在这位突然出现的联邦军官身上。所以下午的讲解明显简略了许多。在检查过一个控制室之后，一行人来到高层一间面积颇大的圆柱形舱室。

息鹤轩环顾这个大金属罐头的内部，一旁的卡罗尔正在说明它的用途——设备送入火箭之前最后停留的地方。一般它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从大厅正中的升降梯送入之后，经过最后的调试，很快就会通过正对火箭运载舱的大门送出。

息鹤轩不住点头，表示自己正认真听取讲解。他仔细地检查了那一道金属闸门，还有巨大的电磁升降机。它们都光洁如新，包括周围的墙壁以及脚底下的地板无不如此。

“这里的保养程度比起其他区域要高不止一个级别啊。”他直起身体说道。

“嗯——这间舱室的保养周期是两周。因为是设备最后停放的区域，所以需要做好万全准备。”卡罗尔的回答迟了两秒钟才传过来。

息鹤轩转过脸望着另一边的墙壁，两边的嘴角同时扬起来。现在他只要提出查看保养记录，就能当场揭穿卡罗尔的谎言。不过既然猜测出这里发生过什么，那不妨先试着寻找一下痕迹。如果宇航中心真的把这个地方处理得天衣无缝，那么就交给卡罗尔自己来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