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马上呼叫了支援，但是附近没有据点，临时调派的车子最快也要五小时之后才能赶到这里。我想起了自己的背包，可是从里到外翻过两遍，也没找到那该死的止血带和消毒剂，更别说取子弹的钳子了。

“操！”我把它重重甩在地上。到亚特兰蒂斯之前，那些东西全部被我留在了家里，真他妈是个愚蠢之极的做法。

“队长，你别这么激动。我还欠着艾克赛尔啤酒呢……”凯特的声音传过来，又慢又轻。他用力呼吸，似乎是费了很大劲才说出这句话。

“你给我好好躺着！到时候我请你们俩喝个够！”我的声音不自觉提起来。然后我叹一口气，把自己的外套扯下来裹在凯特的身上。接着我倚着墙坐下，让他躺在我腿上——也许这样能让这个虚弱的人暖和一点儿吧。

终于等到车子赶到附近，我却怎么样都没办法把躺在怀里的家伙叫醒了。更可笑的是，司机告诉我，车子在路上遇到了检查——为了不惹上麻烦，我和艾克赛尔不得不就这样把那个余温尚存的小伙子抛弃在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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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镜雪回忆到这里，冷漠的脸上露出痴痴的笑意：“艾克赛尔告诉我，这并不算是抛弃同伴，因为凯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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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的脑袋里盘旋的全是凯特的事情，想着那家伙的生命就这么在我面前渐渐消逝。完全忘却了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我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快把牙咬进牙床里面。转头看基米，他依旧一言不发，但是看得出他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奥兰多。

已经收到汇报的奥兰多在他那间屋子里等着我们，但是他还不知道凯特的死讯。当时临近中午，我被那间又脏又暗的屋子里该死的烟雾弄得睁不开眼。然后我看见坐在和之前同一个位置的奥兰多，还有旁边缸子里挤满的烟蒂。在屋子里的，还有已经返回的另外两组人，我只希望他们不是来看热闹的。

作为队长，自然是由我来报告结果——什么也没发现，还死了个人。无疑是一次失败的行动。不过我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对于我面前的蠢货，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

听闻凯特的死，奥兰多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钟——直到他手中的烟烧到他的手指。然后他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看看你干了什么……”他低头等着我，声音也意外的低沉。

“又他妈死了一个人！又死了一个！”我刚准备说什么，一只大手就伸过来拉起我的衣领，几乎要把我从地上拎起来。紧随其后的，是奥兰多的咆哮和怒目圆睁的脸。“你们中央这些没用的东西！还有你，B，我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那点儿小主意！你是不是以为这一条命算不上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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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些话让我再也没办法不爆发。”上官镜雪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然后抬起自己的右腕端详，“我抽出匕首想要插进奥兰多的脖子，只可惜这副没用的身体没完成它的使命。之后奥兰多叫我滚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呵，他以为我还想在那多待一秒钟？

“我想都没想地转头离开，连我那伙伴都忘在了那里（这里上官镜雪指的是她的背包）漫无目的的徘徊到早上，我突然想到你。不过让你看到这副狼狈相，真是‘抱歉’了啊，猎人先生。”

讲故事的人停下来，用力地按揉自己的眼睛。重新回归的安静告诉听众，上官镜雪的故事现在已经结束。基米趁着这个间隙转头看露娜，对她摇摇头；后者以微微耸肩作为回应。现在他们知道了为什么上一次露娜的失误之后没再遇到麻烦：面前的这个姑娘无意中成了他们的替罪羊。代价是她的一位同伴。

但是猎人们依然不清楚上官镜雪此行的具体目的，这才是基米眼下真正关注的东西。他眯起眼睛望向树荫外面蒙了一层光晕的景物，它们亮得过分，甚至有些晃眼。喷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知了们似乎也都接到命令一般，全部在同一时间止住了鸣叫——真正的寂静。

“这么说，只不过是你们内部的矛盾而已。直接联系总部解决不就可以了？这比找我过来要合适的多嘛。”基米不得不准备提出一些更深入也更敏感的问题，他必须考虑如何发问。以上官镜雪的脾性和她现在的状态来看，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

“你不觉得那样就像个爱告状的小孩子？”上官镜雪瞪眼回敬基米，“山高皇帝远，这儿离总部十万八千里；再者，我们的总部和分部之间算是平行关系而不是从属。就算是——他们肯帮忙，除了通话还能怎么样？这个鬼地方的量子传输已经被屏蔽了，我的猎人先生！”

基米低头轻叹一声。如果不是了解过面前这位“难缠的客户”的性格，他现在一定会觉得无比尴尬，尽管她的反应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你大可不用这么激动，上官。即使我那么问，我不还是跑到这儿来了。这也不过就是一桩生意而已，虽然不怎么划算——”他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所以听了你的描述之后，我还是得问一些东西。所谓知情权。我本身就很少接任务，杀人的事情更寥寥无几。这种事情我从不会糊里糊涂就去做的。”

“我说了这么多，还不够清楚么？那么你还想知道什么呢？”上官镜雪又斜了基米一眼。

“你们在调查什么。据我所知，最近几天有一枚土星探测火箭要在亚特兰蒂斯发射。这也是城市提前浮出海面的原因。你们对它感兴趣吗？”

“功课做得很足，不过我觉得你没必要做得这些。”

基米哼了一声，他保持沉默，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继续发问。但是露娜发现他悄悄地把视线转向她，于是就把目光迎上去。看到基米挑起的嘴角之后，露娜就知道自己的搭档实际上仍然胸有成竹。她对此也深信不疑——自上次的餐桌上就可以看出来，上官镜雪虽然口风极紧，但却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只需要足够的安全感，和一丁点儿她能理解的道理，她十有八九不会拒绝的。

“这是对风险的评估。上一次就是因为轻信你们的话，让我不得不多做了很多费神的事情。你以为到现在联邦都没能抓住你们的尾巴是因为你们的小计划够周全？”基米自顾自地说着，把瓶子抛起来，又接住。他的视线跟随着旋转的瓶子上下。“所以我只需要知道一点点内容，来确定我这次本已经亏本的生意是不是真的值得去做。有了前车之鉴，我可不想像上次一样，最后的收尾比任务本身还麻烦一百倍——哪怕这次只是你们的内斗。”

上官镜雪转头看向基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