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青年觉得白乌鸦可能是个混家，便认了怂，不再去纠结打赌的事情，让出了一条路。

白乌鸦带着陈若言往前走。

可虽然这俩青年放了行，前面围观的群众却不让路。

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他俩不看，我们还要看！今天这女的不摘下口罩让我们看看，她就别想走。”

白乌鸦怒了，对着前面挡路的人群喊：“让不让？！”

人群中没人答话，但都心照不宣地站在原地，没有人动。

白乌鸦凶恶的眼神与站在最前边的那几人对视，这些人中年龄不一，职业各异，但都固执地想看看陈若言的面孔。他们的好奇心让其中某些人意外地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但现在没人在乎好坏这回事了，他们有些惧怕白乌鸦的眼神，但毕竟人数居多，也有恃无恐。

白乌鸦左手轻轻捏住陈若言的衣服，右手握紧拳头，准备在人群中打出一条路。他知道如果和他们动起手，自己无非是不自量力地讨打。但白乌鸦就是这样一个人，宁愿挨打，心里的气也不能丢。

挨完打受的伤还能治好，心里的气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白乌鸦略微有些壮烈地往前走，可他没想到，左手捏着的衣服突然一滑，他惊异地转身，看见陈若言站在原地，没有跟他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白乌鸦张了张嘴：“怎么？”

从医院出来之后，陈若言一直都低着头，她的眼神很少离开地面。除了白乌鸦跟刘美丽，陈若言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直视过第三张脸。

即使带着墨镜和口罩，可陈若言依旧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陈若言连死都不怕，可就是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

现在，陈若言抬起了头，恍然她觉得，这个动作可真是痛快啊！

陈若言不明白，白乌鸦为什么不惜挨打的代价，也要维护她脸上的这个口罩。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感动还是惊愕，不过陈若言也做出了选择，她不要让白乌鸦挨打。

她心里突然明的跟镜一样，她现在有勇气直视其他人的眼睛了。陈若言此时分外轻松，她觉得眼前的这些人比她好看不到哪里去。再说世界这么大，谁认识谁啊？等过不久时间，她死了，世间的一切干她屁事啊！

再说了，自己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给自己报仇，又何必在乎这些跟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的路人的眼光呢？

于是她决定，去下口罩，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候，陈若言那如同死灰的心脏，竟慢慢复苏出一些温度。

她在众人期待、和白乌鸦惊愕的目光中，仰着头，甩了甩头发。她的那头假发可是真的美艳，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来，似一条黑色流苏。

然后她去下帽子，墨镜，口罩，假发，将自己的模样坦坦荡荡地摆在这个空气有些浑浊的城市里。

陈若言高贵地昂着头，眯缝着眼睛盯着城市上的天空，如此的亮光让她的眼睛感到一阵刺痛，但心里的轻松将这股子痛完全给淡化了。

她享受了一会儿与皮肤亲密接触的光，便不慌不忙地重新将假发，口罩，墨镜，帽子戴了上去。然后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人群中静默了一会儿，便开始有人咒骂，有人逃跑，有人呕吐，有人低声私语。只有白乌鸦一个人是镇定的，他被陈若言的那张鬼脸给彻底震撼到了。

虽然在白乌鸦对那张脸的想象中，有比陈若言现实的脸更惨烈、更丑的，但白乌鸦还是被震撼到了——陈若言仿佛是一个面目狰狞丑陋的光头怪物。白乌鸦联想到他曾玩过的一款游戏，里面有一个跟陈若言长得很像的光头boss。

白乌鸦听见方才那个没戴眼镜的青年对那个戴眼镜的青年说：“五百块钱拿来，我赢了！”青年一边说话一边抚摸自己的胸口，好像胃里有东西正往外冒一样。

白乌鸦将视线转向没戴眼镜的青年，他对那青年轻轻点了点头，报以一个令人感到恶寒无比的微笑。

那青年瞅见了，颤颤地指着白乌鸦问：“你想干什么？”

白乌鸦面色和蔼道：“不干什么，就是想恭喜你，你猜对了。”他一边说一边向那青年走过去。

青年被白乌鸦和善的面色吓得连连后退，连话都说不清了：“你，你别过来，别，别乱来啊！”他面色惊恐地指着白乌鸦，慌张地吞了口唾沫。

白乌鸦这才发现，原来这世界真的有杀气这么一回事！即使他现在笑脸盈盈的，还是把那青年吓成了这个样子。

白乌鸦很确定，现在只有笑容才能表达自己的心理活动。因为想到一会儿要把心里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青年的身上的时候，他就爽的不要不要的。

没等白乌鸦动手，那青年就被白乌鸦吓得有点儿站不稳了。白乌鸦很轻松地把青年撂倒，随后尽情地往青年脸上打拳。他记不清楚自己打了多少拳，总之他的拳头上占满了血，躺在地上的青年嘴里开始往外吐血泡。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没人敢上来拉架。

打完白乌鸦觉得格外轻松，他擦了擦拳头上的血迹，临走时不忘俯身对躺在地上的青年低声说道：“你胆敢报警的话，我会让你体会到断子绝孙的痛苦。”

此时陈若言站在人群外，白乌鸦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方才拦住白乌鸦，不让他出去的那群人，心里都被吓得有些毛。

然后一路畅通无阻，两人一前一后地去了宝来酒店，路上没有进行一句交流。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刘美丽正在白乌鸦的房间门口等他们，见两人过来了，扬起手里买来的饭，没好气地说道：“我好心好意地给你们买饭，你们竟然让我等了这么久！”

白乌鸦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对刘美丽跟陈若言说：“进来！”

刘美丽注意到白乌鸦拳头上的血迹，有些吃惊，一进门便问道：“白乌鸦，你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白乌鸦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就揍了一个人。”

刘美丽问：“揍了谁？为什么打架，把人打成什么样子了？”

白乌鸦不想回答，可刘美丽再三追问。白乌鸦烦得受不了了，便看了眼陈若言，询问她的意见。陈若言已经没什么好介意的了，她点了点头，示意白乌鸦可以说。白乌鸦先喝了一大杯水，才将事情的过往跟刘美丽重复了一遍。

刘美丽听罢，竟如身临其境般心惊胆战了一番。随后她看陈若言的眼神有些变了，那眼神中不仅有一开始的同情怜悯和厌恶，又多了一丝不太理解的钦佩。

几人开始沉默着吃饭，气氛尴尬极了。

陈若言思考良久，才开口打破了沉默，对白乌鸦道：“谢谢你。”她的语气有些轻，但白乌鸦能从中听出陈若言的真挚。

白乌鸦有些懵：“你谢我干什么？我没能把你从那群混蛋中间带出去。”

陈若言轻轻咽了口汤，说：“那已经不要紧了，我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去下口罩的勇气。”

白乌鸦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刘美丽此时也开口说话：“白乌鸦你冲动，挨你打的那人如果报了警的话，你就会被判故意伤人罪！”

白乌鸦鄙夷地瞥了刘美丽一眼，说：“老子无所畏惧。”

刘美丽轻轻“呸”了一口，说：“弱智！引凶手出现这个计划，本来就没什么进展，再被你一闹，机会就更他妈渺茫了。”

白乌鸦心里颤了一下，刘美丽这句话，说到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