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歌和萤先看着这个突然滚出来的人，穿着一身戏服，身形佝偻，脸上皱纹深如沟壑，面皮耷拉得眼睛都看不出来了。

鬼歌和小蛮子急忙帮他灭火，一脚一脚踩下去，老头的身体发出咔嚓咔嚓的不明声响。

萤先在一旁愣着，傻了一样。

等鬼歌把老头身上的火踩灭，老头的命也没了半截了。

“我说你们这两个……两个年轻人……老朽我都一大把骨头了，还要经受你们这般折腾！”

鬼歌扶着老头从地上站起来，老头掌心中自动滴出一条深褐色的液体，黏黏糊糊。落到地上，竟变成了一根拐杖！

“老人家，你到底是……”鬼歌一见他这本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老朽我是这戏院的精魂！”老头拐杖敲打地面，“你们可倒好，一来就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说得激动了，老头一拐杖抽在鬼歌屁股上，然后又一拐杖抽在萤先胯骨上。

“还有你也是！撵都撵不走！非要烧死我才罢休啊！”

萤先总算被他这一拐打醒了，“你……你撵我干嘛？”

“你说呢！我这把老骨头最怕火星了！你自己数数你在我身上落了多少个火星子！”老头追着萤先后头用拐杖搥他。

鬼歌心说你这不是挺有活力的嘛。

老头追累了，一招手，飞过来一把椅子落在老头身后。老头坐下把拐杖放到一边：“说吧，你们两个跑我这老朽的身体里来干嘛？”

“身体里……这奇怪的说法。”鬼歌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人说这废弃的戏院里有鬼唱歌，不会就是你吧？”

“是我，咋地？”

“咋……不咋地……”鬼歌一时无话。

这老头又不是鬼，能咋地？

“诶我说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大晚上的唱歌吓人，本来就是你不对！”萤先说道。

“谁吓人了！老朽我天天晚上在这唱，还从来没人说过我吓人呢！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

“嘿你这老头子敢跟我顶嘴，信不信我再放一把火烧了你！”

“你个年纪轻轻的小杂种这般没教养！”老头抄起拐棍再次和萤先互怼起来。

“打起来打起来！”小蛮子趴在鬼歌肩膀上拍手叫好。

鬼歌却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想起那个被吓得屁滚尿流人，当时他身上一股子浓烈的酒味，衣衫凌乱头发不整，慌慌张张的。那时候鬼歌只当他是个醉汉，没有过多留心，直到听见老头说天天晚上在这唱，从来没人说过他吓人鬼歌才想起来，那个醉汉竟然看见了他们两个。

他们今天并没有撒显身粉，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那么既看见了他们鬼差，又听到了歌声，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醉汉已经死了。

可能是死于意外，所以他的亡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情。

鬼歌一把抓住萤先，拦在二人中间制止了他们追打的动作。“既然老爷子是这老戏院的一缕精魂，那也不在我们工作的范围之内，我们就告辞了。”

“凭什么啊！难道要留着他在这继续吓唬人吗？”萤先第一个不干。

“你才吓唬人！老朽我老老实实呆在这一百三十二年，没吓唬过一个人！”老头一着急眼睛都睁开了。

“你不是故意的也算！吓没吓唬过人自有判官明鉴！”

“你……你……”老头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硬是把自己给噎了过去。

鬼歌眼看着老头两眼翻白，向后栽倒，急忙扶助他把他安稳放在地上。

老头喘着粗气：“气……气死老朽了……我伺候了府上三代人，又独自在这时间度过了百余年，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老朽竟然，还要遭受这等污蔑！咳咳……”

“没没，你别着急，他不懂事，你何必跟他置气。”鬼歌拍着老头胸口，边帮他顺气边安慰道。

“你说谁不懂……”萤先话还没说完，就被鬼歌一个眼神杀过去，小蛮子瞬间会意，扑过去小爪子按住了萤先的嘴。

“你是跟我来的，所有事必须听我的指挥！”鬼歌厉声喝道。

萤先还要辩嘴，鬼歌见他不听话，直接给小蛮子下令：“抽他！”

小蛮子立刻化作一根皮鞭，追着萤先屁股后头抽，使劲抽！

可是即便如此，萤先仍然嘴硬着不认错。

老头子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哎呀，只要这戏院还在一天，我也就活着一天。没事了，你们要走，就赶紧走吧，别在这给我找不自在。”

“嗯，那你自己保重。”鬼歌说完，追上萤先脚步，揪着他的耳朵和小蛮子一起把他带走了。

及时回到酆都交了任务，分开之后悄悄记下萤先目前的行为。一是留作观察记录，再一个，被白无常问起带萤先的工作时，也不至于什么都说不上来。

希望他日后能有所进步吧，不要这么暴躁还钻牛角尖。

而萤先这边，也在心中默默记下了鬼歌一笔。自己拖延鬼歌交工作的计划没有成功，还让小蛮子抽了他一顿，这个仇，他年他日一定要找机会报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然最好不要等十年那么久！

跟了鬼歌只好，萤先的工作时间也完全和鬼歌一样了。鬼歌休息他就休息，鬼歌出差他就得跟着。

过了段时间，两人出差时偶然又经过了戏院上空，却赫然发现，戏院已经完全烧毁了。只有房屋还剩一个大架子，里面的东西散落满地，一碰即碎。

“老爷子？老爷子你还好吗？”鬼歌在空空的院子里呼喊。

没有人回应他。那些会跑动的桌椅，此时都变成了残破的零件，一动不动。

“老爷子——”

“找他干嘛啊，这又不是你工作，找到了也没人给你工钱。”萤先在一旁嘲讽道。

鬼歌瞥了他一眼，心说这个人怎么处处和自己较劲，就不能好好说话。

“你可闭嘴吧你，不就是个玩火的虫子吗？用不用我泡一杯猫屎菊花茶给你败败火？”小蛮子看他也愈发不顺眼。

“你个臭猫！”

“咋地？找削啊你？”

“哟！这不是蠢猫吗！”小蛮子正和萤先比瞪眼睛，冷不丁的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