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耳收回银丝，呆牛君坐在地上，把身后的箱子搬过来，在里面一通翻找。

这时大家才看出来，呆牛君还有四个短小的蹄子。只不过和背后的箱子一样，都被他圆滚滚的身体挡住了。

“你们说要找夜良沉，那有没有夜良沉的东西？”呆牛君抬头，宣纸上显现出问题。

“要根据气味找的话，这里已经有小蛮子。”鬼歌说。

“喂我不是狗啊！”小蛮子控诉。

“没有东西，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龙耳问。

“有。”森琉肯定地说，“言枋。”

“谁啊？”呆牛君的宣纸问。

“夜良沉带走的女孩，根据她的尸体，你应该能找到她魂魄的所在地吧？”森琉问。

“可以啊。”宣纸显示。

正好言枋的棺材还没下葬，村里人正愁怎么解决呢，就先放置了。入夜，一行人摸黑来到棺材的所在，鬼歌和裴家兄弟合力打开棺材盖，一股浓郁的腐臭味扑鼻而来。

龙耳直接跑到角落去吐了。剩下爷们儿们捏着鼻子，尖声细气地催促呆牛君快点。

呆牛君也是欲哭无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宣纸上的字变了又变：“这都死了多少天了！对我的探灵笔都是折磨！你们得付我双倍价钱！”

“行行行，快点吧，记得给我开发票。”森琉催促道。反正是工作消费，拿回酆都可以报销，他也不心疼。

呆牛君手上拿着一个类似于笔的东西，笨拙地伸进棺材里，但因为蹄子太短，卡在棺材上扑棱着两条后腿半天够不着。大家看着着急，鬼歌过去把他抱下来放在地上，“要怎么做，我来吧。”

“可以可以。”呆牛君点头，将探灵笔递给鬼歌，让他扎进言枋尸体的脖子上，扎一会儿。

因为腐烂，鬼歌能清晰看到言枋的脸上布满了尸斑。除此之外，更有无数条发黑的伤口。

她的脸，并不像老奶奶说的那么难看，却，布满了刀伤。伤口已经腐烂化脓，十分恶心。

鬼歌做过捕头，一眼便看出这些刀上都是新的。她的左手腕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割伤，连里面的筋都断了。

鬼歌猜测她是割腕自杀的，可这伤口，也比常人要深许多。该是多大的决心，才能让她做到如此。

照呆牛君所说的做了，鬼歌顿时像是触电了一般浑身发抖，脑子里疯狂地涌入许多东西。

是言枋的记忆。

等鬼歌回过神来的时候，脑门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你没事吧？”裴家兄弟围上来询问。

鬼歌愣了一下，摇摇头，伸手指了一个方向：“他们在那座山后面。”

“走！”

只有小蛮子发生变化变成了黑鹰，暗鸦抓着森琉的肩膀，裴家兄弟抓着猫头鹰的爪子，龙耳翻身骑上丑小鹤，一行人瞬间隐入夜空。

呆牛君突然变成了一个人，慌张的冲他们摆了摆手，宣纸上无声地呼喊着“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啊！”，纸下再次发出呜哇呜哇的哭声。

扑腾小蹄子跑了几步，也追着他们腾空而起。

鬼歌也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和自己分开了，剩下的身体想要呼唤它回来又做不到，只能清晰地感知出失去的一部分所在的方向。

倒是言枋身体里的那股悲鸣，总是在鬼歌脑子里冲撞，有时甚至会因为那些记忆分心。

骑在小蛮子背上，好在在空中这段时间不需要他去想什么，小蛮子自会判断方向。

森琉见他有些异样，让暗鸦靠近过来，悬在鬼歌身边：“鬼捕头，探灵笔应该是可以通过尸体看到魂魄的所有想法的，你都看到言枋什么了？”

其他人一听，也都带着八卦的心思靠近了过来。

“看到了言枋的全部记忆。”鬼歌有些意外，森琉竟然对这种他从没见过的道具如此熟悉。

“跟我们也说说吧，别自己一个人藏着，说不定对大家能有什么帮助。”龙耳建议。

“好。”

言枋的一生并不长，只有十三年。

她是自杀的。

要说起言枋和笼村的结缘，还得从她的养父说起。

养父是笼村的棺材师傅，一辈子没有娶妻没有子女，只有言枋这么一个养女。

那是在一次养父外出回来时，在村外捡到的她。

言枋天生相貌丑陋，双腿畸形，养父捡到她时，还有一口气在。猜到她大概就是因此被生母抛弃了，养父念她可怜，便带回了家。

她竟然也在养父的照料下活了下来，还顺利长大了。

等她有了记忆之后，养父就告诉了她这个事实。他告诉言枋她是外村人，如果不喜欢呆在这里，以后可以离开。

年幼的言枋不太明白养父的意思，只懵懂地点了点头。

长大一些之后，养父除了教她认字之外，还教她在木板上雕刻花纹。养父手艺精湛，一刀一刀下去，仿佛将自己的灵魂也刻入了其中，让那些花鸟都活了起来。

言枋看着那些图案不自觉地露出惊叹的笑脸，觉得养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年幼时的言枋不懂得外貌上的美丑，但看到自己的模样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走路也不能随心所欲，言枋还是有些自卑的。

但她并没有受过同龄人的欺负，也没有得到过大人们的歧视，就如老奶奶所说，村民们带她，就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好。

邻居的阿姨会把做好的饭菜端来分给她吃，同村的哥哥姐姐会把入秋采摘的最甜的果子拿来送给她。

言枋的笑容，几乎没从脸上褪下去过。

她喜欢这个村子，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村民都是她的家人。她知道村子里有尊敬死者的说法，下葬用的棺材一定要好，所以拼命的，拼命的跟养父学习造棺材，想着以后，可以报答村里的人。

许多年后，言枋如愿以偿，已经掌握了养父大部分手艺。每天跟着养父一起给村里人造棺材，她一个瘦小的姑娘，削起木材一点不比养父慢。

有时养父为了锻炼她，会让她自己完成一副棺材，养父就在一旁看着，绝不插手。

然而。在她十二岁这一年，她的手艺已经学成，养父竟弃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