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凌烟是男的？”

“虽然现在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女子了。”

“也就是说……我……被一个男的撩了？”

“都说了现在已经是女人了。话说回来撩是什么意思？撩阴手？”

“……还是有点，无法接受。男人变成女人，竟然能这么随意的么？”

“虽然有些难度，也并不是做不到。怎么，心动了？你要是想的话，为师也可以帮帮你啊。”苏飞飞不怀好意地咧着嘴笑了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飞飞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在努力琢磨该怎么组织语言。

“如果我说这是为了救国，你信么？”

“没听说过变成女人就能救国的，除非……额……”

寒夜洐脑海中闪过一连串不太和谐的画面，一时间表情有些尴尬。

“好……吧，好吧，我也许懂了。天家的人，也是真的很不容易呢，各种方面……”

不不不不不，看你那表情我觉得你真心没懂啊。苏飞飞仿佛能看出寒夜洐脑子里想得是什么，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这种情节倒也挺对我胃口的。苏飞飞想象了一下那个平时精明强势的凌烟一脸屈辱的样子。

“话说，苏飞飞啊，你和我说的这些，应该都算是皇城里很机密的事情了吧。就这么告诉我真的没问题么？”

“也是呢，说机密，也确实算是很机密的事情了。”

“那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一个无名小卒？真的没问题？”

“当然有问题啊。”

“是嘛，这都没问题……等等？！你刚才说……”

苏飞飞认真点了点头。

“当然有问题啊，问题大着呢。除非是天家嫡系，与护国公二十四脉，其他人知道了，从轻了说，那也是一个死。”

“那你还敢跟我讲这些？”

“这才哪到哪？我还要告诉你，当今天子为了一个女人弑兄上位，先王麾下八路诸侯随龙将把这皇城团团围起，随便哪一个都有撼动帝国根基的实力，若不是飞廉从中斡旋，这天下当日便要改姓为龙。从那以后，飞廉被尊为国师，从幕后走到台前，为了实现当初对那八路诸侯的承诺，在天子最信任他的时候，将其变做女子，断其龙髓，从此无法为王，这便是如今的凌烟。而私底下，飞廉将已故太子毗沙门三魂七魄唤回，悉心培养，待有朝一日龙髓成形，将其植入凌烟的灵根。这般逆天之举，自是为皇城招致不少劫难，这些年飞廉的爪牙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就是为保这皇城十年的繁盛，如今十年之期已到，待龙髓成形之时，凌烟便可真正顺应天数，继承大统。”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苏飞飞有些气喘。

“然而新王登基，是不能有污点的。飞廉假他人之手逆天改命，自己却如白莲花一般纤尘不染，而他那些最得力的爪牙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飞廉已经开始培植自己新的一批亲信，所有罪孽，所有污垢，都被先前的那些人尽数承担，在新王登基之时，这些人将如薪柴般，为天火燃烧殆尽，佑我帝国千秋万载。”

苏飞飞嘲弄地笑了笑，脸色越发差了起来。

“哦，顺便说下，那些爪牙的名字，我们也刚刚知道。不，其实应该说是早就知道了吧，只是一直没能联系到这里。飞廉骗了所有人，甚至地宫，独孤老贼也许猜出一二，但毕竟没有实证表明这暗剑盟竟是由飞廉一手拉扯大的。”

“暗剑盟？！”

“所以啊，夜雪。我们一直与之为敌的东西，你一直在逃离的东西，其实早已经将你牢牢地掌控在手里了。”苏飞飞轻咳了几声，怜悯地看着寒夜洐。

“所以，你是来除掉我这个祸根的么？”

苏飞飞银铃般地笑了起来。锋锐无比的剑气无声无息地划过寒夜洐的脖颈，那一瞬间寒夜洐只觉一阵微风掠过，却未能留下哪怕一道印痕。

苏飞飞剧烈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鲜血。

“刚才那一下，已是我七成的功力了。看，还是伤不到你。想杀你的话，那天晚上暗剑盟作乱，假借其手趁机将你除去便是，何必费这许多周章？飞廉不允许你死，至少在你完成她让你完成的使命之前，你无法死去。”

话已至此，寒夜洐方才感受到刚才一击之威如何震人心魄，三魂七魄仿佛都为之震颤，被困在这具躯壳中瑟瑟发抖。

然而正如苏菲菲所言，却是一丝一毫都未能伤到他。

“想必飞廉已经把那柄剑给了你，不，按他的方式，只怕亲手给你的还另有其人吧。”

寒夜洐默默点了点头，摊开手，任那通体鲜红的剑身从手心探出。

“这才短短几天啊，就已经这么红了呢。”苏飞飞出神地看着那团火。

与这剑的秉性如此契合，仿佛同根同源。夜雪，夜雪，十年前的人，果真是你么？这些年过去了，不仅容颜未改，连名字，竟也是一模一样，甚至于成为弃子的命运，也是未改变。

也许不。这一次，苏飞飞不想再让飞廉称心如意。

可成为弃子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连续两次都是同一个人，这未免太不公平。苏飞飞闭上眼，十年前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年幼孱弱的她未能挽回家族的破亡，未能阻止兄长入魔，未能阻止心爱之人殒命。十年过去了，她称不上多么强大，却至少有了一战之力，至少，可以做点什么。

她很清楚飞廉打的什么算盘。雷火剑与黑暗剑命里相克，重新唤醒雷火剑，自然是为了压制暗剑之主。想想这些日子来暗剑盟不知为何从幕后渐渐走到台前，暗剑之主蓦然出现，又和走到台前的暗剑盟种种纠葛在一起，俨然一副龙首之态，这一切像是巧合，却又似乎那么的合情合理……

将暗剑盟的种种皆推诿于本来毫无瓜葛的暗剑之主，又借夜雪之手将其摧毁，世上再无新王的罪证，再无他飞廉的罪证，有的只有贼臣乱党伏诛，无名英雄殉国。

苏飞飞不清楚十年前的那次，夜雪，以及暗剑之主是如何逃得性命，然而她很清楚，这一次，将不再有任何侥幸。飞廉时至今日才将雷火剑交与寒夜洐，只怕用意也在于此，未能完全控制雷火剑力量的寒夜洐，届时将全数爆发潜力，与暗剑之主真真正正的同归于尽。

然而雷火剑的宿主却不见得就非寒夜洐不可，论修为，自己甚至比寒夜洐更为合适，秉性的相近，也只是为了能更好地驾驭这柄剑罢了，而反正最后都将尽数爆发，控制与否，又有何意义？不如让我更彻底地，将暗剑之主，将飞廉，乃至这座藏污纳垢的皇城，都炸得一干二净罢。

而你，夜雪，这次你将完好地活着。

并且永远记住我，再也不会忘记。

苏飞飞的双眼变得赤红，影舞传身的功力运至顶峰，寒夜洐蓦然发现自己已然动无可动，只得眼睁睁看着苏飞飞做着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随着苏飞飞的动作，寒夜洐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被吸取，甚至于那柄剑，也化作气海的一部分，流向了陌生的彼端。

看着寒夜洐呆滞的目光，苏飞飞回想起那天晚上见到暗剑之主那一瞬间。

命里该有的事，不论如何去避，也避不开，不管过去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这都是命，夜雪，没有什么可怨的。你要怨，就怨我罢，好歹百年之后，哪怕你忘了一切，也再忘不掉我苏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