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五一直怀疑他有被害妄想。
被命运女神的仇恨谋杀,被娜塔莉亚的爱谋杀,被鲁艾的激情谋杀,被Angel的嫉妒谋杀,被鲁莽的愤怒谋杀,还差点被奥哈拉的疯狂谋杀。
不是他有妄想症,就是这个世界故意联合起来谋杀他。但他还是希望这个世界不那么扭曲,所以他宁愿相信他有被害妄想症。
可是血淋淋的教训再次刺激到他。
他差点被诺伦掐死。
他的手脚瘫软无力,虽然奋力挣扎,却觉得连一个小孩子都挣扎不过,更别提那个可怕的命运女神。
他被掐到窒息,窒息后是晕厥。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当他的意识逐渐恢复时,他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好几个人头。
带着白色帽子和口罩的人头。
那副装扮很熟悉,那是进行手术的医生才有的装扮。
人头的中间是闪烁的日光灯。
他想挣扎一下,但是手脚比之前更加无力,而且明显感觉到身体被禁锢在手术台上,他连意识的流淌都出奇地缓慢。
有点不明白状况。
唯一明白的是,他的模糊感觉,他被注射了镇定剂,只是不知道是何种类型的镇定剂,量并不大,不足以让他睡着,却让他“什么都干不了”。
“醒了醒了!希娜,快看!他的神经元活动很活跃,这是新人类最基本的形态特征!”
是谁?
到底是谁?
齐二五像挺起身子,可是他的身体毫无力气。
然而,他的情绪正在沸腾。
谁偷窥我的身体?
“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齐二五,你能不能感觉到这是什么地方?”
齐二五的眼睛扫视着一圈人头,找到了询问他的女性。他没有回答,他瞪得溜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拥有一头湛蓝秀发的女性。
那像是一片晴朗的天空。
也像是一个冷漠的刽子手。
“希娜,这是机器检测的表情影像,他什么都不知道。”
“齐二五,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齐二五的眼睛离开这位询问他的女性,斜视着周围。
全是虚拟电子屏幕。
“这个家伙竟然冷静到这种地步,难道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吗?叔叔,把检测新人类能力的仪器给我!”
齐二五在专注地理解自己的状态和周围的环境时,被戴上了一个厚厚的眼镜,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他感觉到太阳穴针扎似得疼痛,模糊的意识再次彻底消失。
一个小时后,花作溪来到沈白市长的办公室。
“幸哉幸哉,市长阁下,齐二五已经清醒了。”
沈白市长放下手头的工作,小心翼翼地看了花作溪一眼,然后,装作不经意般摘下眼镜,而花作溪对此却毫无所觉。
沈白也无法从面瘫花作溪的脸上找到什么情绪,但是她能忽略掉眼镜的问题,那一定是很兴奋。于是,他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或许这个少年会成为你的救赎呢。”
花作溪推了推眼镜,一板一眼地说道:“齐二五阁下已经救赎了我。”
她并不是因为齐二五被打上新人类的标签而高兴,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她高兴的,仅仅是因为齐二五苏醒了——这一事实,又或者说,是奇迹。
奥哈拉会成为世界上最危险的恐怖分子是她的错,她一直觉得自己创造了一个悲哀的生物。而齐二五的昏迷,又是奥哈拉造成的,也就是她间接造成的。
她一直为此而憎恨自己。
而现在她得到了些微的救赎。虽然这救赎依旧无法让她忘却自己的过错,可是她的确得到了救赎。
沈白点了点头。
“我应该去看看他。哦,对了,他被鉴定出的能力是什么?忽然间很好奇呢。”
“D级能力,工具操作。”
“原来是工……工、”前一刻还微笑的沈白,下一刻脸上的肌肉骤然绷紧。他抬起头,带着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般惊恐的表情,一字一字地问道:“你说——什——么?”
“齐二五阁下诞生的超自然能力是工具操作,沈白阁下。”
新人类鉴定机构就在新人类医院最后面的那栋大楼。
齐二五正躺在床上,无力地看着天花板。
两个月对他来说,根本不能称之为两个月。
他在“昨天”,还在跟奥哈拉拼命。
突然之间,就被打上了新人类的标签。
前后身份的转变,让他一度适应不过来,他需要时间来适应,可是现在的时间还不够。
但他没有迷茫。
他并不期待自己变成新人类,也并不觉得普通人就比新人类好,对于普通人和新人类的观念,没有一个人比齐二五还要淡薄。他打心里认为,新人类有病,只是有病而已。
神经病。
虽然得这种病实在不咋地。
而他认知中的自己,只是得了神经病的普通人。
还该死的被莫名其妙送到了这里。
更该死的被研究了个遍。
他自己都没来得及研究呢!
在他等着镇定剂的药效过去时,房间的门被打开。
走进来一个绽放着笑容的女人。
就是这个女人,把他弄到了这里,问这问那的不说,还在他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动手动脚,一想到这个齐二五只觉得她的笑容那么的有问题。
像极了笑里藏刀。
就算没有被害妄想,他都快被逼迫成被害妄想了。
“你好,齐二五,我叫希娜。”
齐二五把头一瞥,不搭理她。
不过希娜并不在意,她见过很多人普通人觉醒为新人类,他们一开始的状态都不是那么好,所以她也把齐二五的状态理解成了那样。
她坐到齐二五床边的椅子上。
“首先恭喜你成功觉醒,其次我重新介绍一下,你好新人,我是新人类保卫组成员,希娜。”
听到新人类保卫组这个专有名词,齐二五的脸夸张地垮下来。
仔细想想,新人类保卫组的确有一个没见到的成员,而且从来没有人跟他提起过。连那堆神经病中的神经病都没说,光是用脚趾头想想这个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硬着头皮说道:“抱歉我没听说过什么新人类保卫组,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呢,能跟奥哈拉说——”希娜忽然站起来,学着齐二五习惯的严肃嘴脸说道:“‘你跟我走吧’这种话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会认错……阿噗!”
一边说着希娜一边捂着狂飙的鼻血坐回去。
齐二五有点懵。
这个女人想啥呢?
她的鼻血都从指缝中渗出来了,她一边偷偷看着我一边红着脸害羞的闷笑……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啥呢!
“不、不说这个,这个太刺激了不要说这个!”
“根本都是你在说好么?”齐二五露出一副超级嫌弃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猥亵物一样的表情。
尤其是这个猥亵物双眼放光,像是抗拒着什么又像是被什么诱惑着猛盯着自己瞧……
好不对劲。
“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齐二五,我们已经鉴定出你觉醒的超自然能力了,你的能力是跟我走吧……哦不,是、是、是什么来着?”
看着希娜夸张地指着她自己……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齐二五从没觉得如此的烦躁。
这个女人不务正业就算了,这个女人还想着什么虽然搞不明白,但是好像超可怕的事情。
但这个女人并不是他感到烦躁的最主要原因,希娜于齐二五的情绪来说,只能算得上催化剂。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有病的人?”齐二五继续说道:“在新人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禁锢新人类的自由,没有经过新人类的同意就对神经进行取样和解剖,这就是超自然都市?”
与其说对自己的能力感兴趣,齐二五更对新人类所得到的区别对待感到烦躁,甚至愤怒。
不可否认,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的人竟是奥哈拉,他也不可否认,奥哈拉虽然是个危险的疯子,但是其疯狂的理由却令人心疼。
他被奥哈拉影响到了。
他“昨天”还在跟奥哈拉拼命,他“昨天”还在试图救赎他。
而现在,齐二五连自己都救赎不了。
在他逐渐的认知到新人类所受到的区别对待时,当他逐渐认知到连超自然都市都不可避免地进行这种区别对待时,他感到很失望。
新人类不是囚犯,不是什么危险分子,新人类只是有病而已,为什么却被当成异类?
大部分新人类都曾是普通人,而他们从没犯过什么错,如果说有错误,那么只能说他们新人类的身份就是个错误。
这不公平。
一点也不公平。
这个世界总是宣扬人人平等,这个世界总是区别对待他人,这一点也不公平。
正因为在一睁开眼时就感受到这种不公平,他在“接受”能力鉴定时根本没有配合,当然,他也不需要配合,因为新人类的能力鉴定根本就是强制性的。
他还没来得及适应,但这个世界首先叫他适应了。
他来超自然都市的理由可不是为了体验什么不公平,他是为公平而来。
在这个严肃的少年眼睛里,希娜感受到了这股情绪。
她一脸的委屈。
“呐,你对我发什么火啊,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呐,你是故意的吧?我不提你和奥哈拉的事了还不行吗?”
眼见着快哭出来了。
齐二五的眼角用力地抽搐着。
要哭的样子也好烦人。
“抱歉,我似乎说了很过分的话。”他强压着烦躁的情绪说道。
老实说,他并不是一个懂得照顾他人情绪的人,尤其不懂得照顾一个“要哭了的女人”的情绪,于是他冷着脸生硬地道歉,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唯一的错误,恐怕就是他找错了谈论公平和不公平的对象。
“知道错了?”希娜低着头透过湛蓝的头发,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委屈的模样向上瞅着齐二五。
不知为何更觉得烦人。
齐二五流着冷汗点了点头。
“这样才乖嘛!”
看着希娜转眼之间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大咧咧地笑起来……
“……你这婊子。”齐二五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连要哭的样子都很烦人。
“呐,婊子在这里用错地方了哦,我可不会去勾引男人呢。还有,你也好歹体谅我一下啊,照顾刚觉醒的新人类的情绪可是很痛苦的!”
她伸出脚蹬了一下齐二五的屁股,义正言辞地抗议道。
她可是为了照顾齐二五烦躁的情绪才装可怜的。
可是现在她忽然发现这个少年的情绪好像不需要照顾,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露出过迷茫的色彩,明明他的身份一下子就转变了。
没有来得及定义喜欢和讨厌,希娜就在心里留下了“齐二五该不会少根筋吧?”这样的印象。
于是她也不客气起来……
又蹬了齐二五的侧腰一脚:“喂喂!别看窗外看我啊!你好像不关心自己变成新人类这件事呢,不过你还是看看这个吧。”
把一张文件扔给齐二五。
新人类鉴定书。
姓名:齐二五
性别:男
年龄:17岁
所属国籍:亚洲联盟
能力性质:工具操作
能力定义:可操作一切人类创造的工具
能力级别:D级
于2100年4月6日,觉醒为新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