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后的梅尔经常会拉着库拉斯特来我这里，艾尔莎也总会一起，我笑着说她们两个都嫁给库拉斯特了。

艾尔莎每次都一副暴怒的样子要跟我拼命，我一边躲，一边看这个已经是大姑娘的女骑士红透脸。

有时候他们也会帮我打发来袭的职介者。

库拉斯特对此是最为热衷的，他会打扮成我兄弟的模样，藏在人群里，趁那些职介者不备来上一击，然后顺便从对方身上偷点东西。

“养家糊口的辛苦你这个老光棍是不会懂的。”库拉斯特在我鄙视的眼神中如是说。

然后他一边说，一边兴致勃勃的向下一个受害者摸去。

我也摇着头一边开枪吓唬那些外来者，一边感叹这样的日子真好。

我甚至一度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果能永远持续下去，那真的可以称为此生无憾了。

后来梅尔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到我这里，都是库拉斯特和艾尔莎跑过来，尤其是库拉斯特，跑过来一次就跟避难一样。

我好奇发生了什么。

“夫妻吵架。”艾尔莎一边喝着我的酒，一边冲着库拉斯特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库拉斯特垂头丧气的回应：“你哪只眼睛见到了‘吵’架？那只是单方面的冷暴力啊喂！”

“活该。”艾尔莎做了个鬼脸，说起来，这个小丫头也二十来岁了，似乎完全没听她说要找对象的事。

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要向艾尔莎他们当年说的家族血亲发展了。

这让我吓了一跳，连忙甩甩脑袋，将思绪转回他们刚才的话题上。

梅尔怀孕了，孕后情绪有些不稳定。

这就是库拉斯特避难一般的原因。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库拉斯特，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火铳，想要给他一发。

“回头要是小家伙出生了，斯卡勒你这当爷爷辈的赶紧准备点礼物啊，前段时间我在你这儿翻到的那套龙鳞铠甲挺不错的。”小混蛋毫不脸红的打起了我珍藏的那套虽然只能当装饰，但是品相相当高端的全身甲的主意。

我差点就把火铳抽出来顶到他脑门上了。

但是……

莫非我真的能当“爷爷”？

这个想法让我把手从腰间的火铳拿开，闷闷的“嗯”了一声。

库拉斯特对自己从鬼门关前晃了一圈全不知情，反而跑到我用做储藏室的帐篷里翻起了，美名其曰给妻子做个手饰哄她开心。

想着那是给梅尔的，我也就任他翻了。

后来的后来，随着梅尔即将临盆，库拉斯特来的也就越来越少，艾尔莎倒是会时不时跑来找我喝酒。

只是，我看她更多的是想发泄。

发泄她平时不敢暴露的情绪。

有一次她喝多了，睡着时嘴里喊的还是库拉斯特的名字。

说实话，我挺好奇的。

真要论长相论身材，艾尔莎其实要在梅尔之上，而且早些年连我都能看出来，库拉斯特对梅尔其实并没有太大好感，在性格上，大大咧咧的艾尔莎更是比有些胆小怯懦的梅尔和适合库拉斯特。

为此我叫醒了艾尔莎，她红着脸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肯说，然后还逼我发誓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库拉斯特和梅尔。

她尤其强调了梅尔。

还说如果我敢说，她就把我这里所有的酒都给喝完……

我无奈的耸耸肩，答应了她。

所以直到现在，库拉斯特也不知道这些事。

之后，赛斯就出生了。

那段时间库拉斯特整个人都是崩溃的，跑到我这里身上还带着要洗的尿布。

梅尔也算是解放了，在这之后不久，就在艾尔莎的陪伴下来到我给我报了喜讯。

我发现无论是库拉斯特还是梅尔，提到的最多的，都是赛斯。

据说他是个很活泼的男孩子，刚出生的哭声特别洪亮。

据说他长得特别像梅尔，尤其是眼睛。

据说他长得很快，也很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

据说他……

据说……

我一直没见到过赛斯，没见到过这个按说应该叫我爷爷的外来者。

因为他还太小，我这里毕竟是地下城第六十层，就算用水晶球，也至少要前进到三十层，他们没法带着孩子来。

也因为库拉斯特在赛斯三岁的时候，和艾尔莎去远方一个地下城冒险了，梅尔自己没法带他过来。

更是因为……

库拉斯特和艾尔莎出发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像上次那样，最多一两年他们便会再度回到我这里。

还会带上我一直未能见面的小家伙。

那短时间我天天都会将我准备用来当礼物的小铠甲擦拭抛光。

每天都这样。

我没有像上次那样，再度迷失自我，因为我要做好随时见到小赛斯的准备。

这让我更加有耐心。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他们一直没有来。

直到在赛斯即将度过七岁生日的时候……

那天我记得感官中，五十一层至五十九层的兄弟在不断传递着有职介者进入的警讯，但是他们没有死亡。

我还很好奇，觉得这次来的职介者挺怪的。

然后我看到了库拉斯特。

来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用传送水晶球，而是一步步从上层走下来的。

他的变化大到我完全无法相信，这就是曾经的那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小鬼。

落魄的衣衫，死气沉沉的神色。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绿色粗布斗篷，那是当年梅尔穿着的，据说是上古圣器“大德鲁伊斗篷”。

他看着我，问我：“斯卡勒，梅尔当年做的箱子还在吗？”

声音沙哑，我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他又问了我一遍，我才回过神。

“在。”我应了一声，却没有带他过去。我看着他，等着他给我一个解释。

他一直沉默，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眼神却躲开了我的视线。

我恼怒的冲过去，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强迫他看着我。

“梅尔死了。赛斯也死了。”库拉斯特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松开了手，任由库拉斯特跌坐在地上。

我到现在也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不错，天空中的云彩很好看，就好像我第一次见到小梅尔的那天。

只是，在库拉斯特开口的一瞬间。

整个世界都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