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小烬把第二支羽箭射进了一边常绿乔木的树干里，我们这才正式开始了今天行程中的工作。

酒吧街两边和停车场里的豪车比例可以说是这座小城中的最高，这一点是毫无争议的。但那一水的BWM五系、七系和奔驰C级、E级我看着也很绝望啊……

不多见的车到也有，什么保时捷的和帕拉梅拉、旧款的宾利欧陆GT、改得相当漂亮还换上了魂动红的马自达RX-8、三菱9代EVO和斯巴鲁WRX-STI哥俩好、改成FD2的FA1八代思域、5.0大自吸的福特野马，就连很可能会被误认为五菱宏光的平行进口的科尔维特也有——然而这些里虽然一堆我末日前的心头好，却没一个眼下能用的……

你就是来个四驱的三菱帕杰罗也好啊！丰田顶配陆巡也好啊！非逼着我去拿RX-8改大脚车的吗！

我和身边的少女不知第多少次的面面相觑，我们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墨菲定律带来的绝望——末日之前毕竟还经常在出门散步时和奔驰大G、JEEP牧马人不期而遇，眼下从这些不再有主的豪车所能分析出的购车品味则在让我对这座小城的二代们肃然起敬的同时也觉得脑仁子疼了起来。

「要不就刚刚那辆福特猛禽？」

「别吧……那个根本上就是简化F-series的大玩具啊……别半路抛锚就好玩了。」

「……那总不能搞个GLE吧？猛禽好歹还有个承载梁呢。」

「再看看吧？」

「……」

继续漫步在一片死寂的酒吧街上，继续深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目前却也没什么值得下手的载具——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最终让我和少女选择了进一步的拓展我们的行动边界。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赌徒心态。】

我这样告诉自己，但眼下的问题无可回避。

选择继续深入意味着承受更大的压力，并不只是身体上的，更重要的则是心态：首鼠两端、犹豫不决乃至面对遭遇性近距作战时的后悔。若是失却了武道所追求的“心若止水”，在数秒之内可能会经历数十次攻守易位的高节奏战斗中的败亡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小烬？」

「我在听。」

掌心中的汗水已经濡湿了“霸主”掌部的革面，这副手套已经陪伴我许久，就连掌心粗粝的皮革也因此带上了些许的滑腻。

我强令自己的手指舒张然后扼紧，以此确认指节的灵活有力与武器持握的稳固——这种有意识的小动作是当年薪教给我的技巧：战士以手中的剑刃推定自己的存在，“抚摸武器并确认其强大与暴力之无可匹敌”这一行为本身就已经是相当优秀的减压手法，在缺少烟草时尤其好用。

【但冷兵器这种东西还是……】

心跳有些加速，过高的基础代谢水平限制了我的颅压。

它相比常人所能拥有的水平过分的高，并因此带来了时刻紧绷的精神、易怒的情绪和略微的神经质——“手上没有哪怕一把像那么回事的武器”这一点显著导致了更严重的焦躁，我清楚，试图改变，但终究徒劳。

「我开始怀念英国首相了。」

声音有些自嘲，不知是面向少女的告解还是自言自语。

「想抽雪茄就直说啊……拐弯抹角的多没意思。」女孩儿愣了一瞬，然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起来404好像还活着，以后还是可以跟他买雪茄呢……」

「那不是挺好？」

404，全名是“404NoFound”，不过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叫他“四公主”或者以此衍生而来的“殿下”。

殿下是非常英俊的青年，二十四岁，是学生，除了身高相对……没那么优秀，无论外貌还是身材都是无可挑剔的一流水准。

作为在申城名校攻读经院哲学的硕士，这位朋友是擅长包括已死的拉丁语在内的数国语言的强人，本科毕业论文也是反向殴打教员的水准。他同时也似乎有渠道在卖雪茄，不过我和他认识在前，被忽悠着跳坑然后常常光顾他的生意则是之后的事。

作为我和小烬在国内少有的朋友之一，能听到他还安好的消息算是很不错的安慰了。

「是挺好，哪怕仅仅是知道“自己在不知何处的远方还有不知能否再见的朋友”这件事。」

少女的回答几乎有些禅修者的意境，我只得继续苦笑，绷紧的神经不知不觉间已经放松了不少。

「再前进一个街区，不行的话就回去带上车从另一个入口进来。」

「没问题。」

「保持谨慎。」

继续向前，不断交换身位维持对左右半球视野的警戒，我开始意识到人手的不足——我和小烬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现下却只是在做最基础的工作而已。

这固然也没什么不好，完全由士官组成、专业而训练有素的队伍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可以算得上精锐中的精锐，带来的管理难度和突发状况的可能性则会被降至最低。

然而这并不是最高效的做法——目前采用这种编制的作战力量很鲜见，以其中曝光程度相对较高的绿贝（Army.S.F）为例，一只联邦陆军Alpha级特种作战分遣队（S.F-ODA）一般是由十二人组成，成员最低也会拥有士官衔，这十二人并不只是执行外科手术式直接行动的“战术武力”，同样也是各领域的专家，足以在敌后组建、训练并指挥营级规模反（敌对）政府武装游击队的“军官团”，这与他们在被组建之初所被要求遂行的使命是密不可分的。

这样的队伍看似一专多能，是能够用更少的人员编制应对更多复杂事态的多面手，但因此带来的更高昂的训练/使用/补充成本则同样是不可忽视的问题。联邦陆军在效率与适应性的博弈中选择了后者，我和小烬却缺乏足够的行动力与动机——骑士种并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大白菜，而即使觉醒了强力的要素，战力这种涉及到一个个体方方面面的东西仍然是存疑的；普通的幸存者相对更多，然而战力的上下限相对骑士种则更低，我们今年在华夏的度假本预计持续到年末，许多旧日的朋友以及同行都处于鞭长莫及的状态。

更重要的则是团队间的配合和彼此理念的认同，缺少了这两者，一个充满了办公室政治和尔虞我诈的团队、一个塞满了花瓶和废物的团队都不是我和吸血鬼小姐所希望看见的。

这说到底还是一个会被归结于“边际成本”和“收益预期”的问题，我们希望能够找到的是“可以弥补团队短板的专业人士”或者“各方面工作都可以开展的自由人”，他们甚至可以缺少在这个时代被认为最重要的“战斗力”，假设拥有一技之长的话。而最廉价的“劳动力”或是所谓“小弟”，相比招募他们会因此上升的“风险成本”，我和小烬都更倾向于亲力亲为。

在这一系列可能性之中，我们唯一有信心的就是“我们这个团队的吸引力”，哪怕目前仅有两人，它也是精悍、高效而安全的——我们因此奉行精英主义的选拔方式，毕竟食物与各种耗材的短缺让我们不可能承担投资的风险。

在我和少女拟定的预案之中，新成员必须是同样优秀的专业人士或者有训练价值的骑士种，等闲的普通社会人乃至会带来更多问题的成建制家庭、老人之类都是必须排除的选项。

这或许不近人情，但生活总是如此残酷，毋庸置疑。

「有什么新的干员人选吗？」

「有啊，陈和阿米娅好不好？」

「《明年破船》就算了吧……」

「那你以为我是你的人事部吗！」

「……」

「不过真有哦，老哥。」

「有啥？蓝毒黑角夜刀吗？」

「早说了别提《明年破船》啊！」

「……所以是谁啊？」

「是路空，她在这边，也被唤醒了。不过入队之前一个支线要做。」

「路空不是在蓝带学西点吗？加上最近微博接了一堆头像怎么可能在这儿的……」

「课业结了，跑来玩了，想住我们这画图，她自己微博私信发我的。」

「……你们关系这么好？」

「她毕竟喜欢你，所以跟我说这些比较多啦。」

「什么逻辑！」

「别在意细节啦……反正就是她被堵在火车站了，不过目前已经建立了工事，物资储备也够用，所以我们这边可以不急。」

「火车站？你让她自决好了。」

「救救看嘛！」

「先找到武器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