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向前挪了一格，几个九命的队员正在检查它前方那辆轿车。

“你确定不返回？”百里归问。

“撤回道吉只能坐以待毙，模拟结果是这么告诉我的。”雾山说。

“那你想怎么闯过去？”

“抢一辆车。”雾山岚紧紧盯着巴士的车门，一字一顿：“撞、过、去。”

“你……”

“你疯啦！我知道你又要说这句话。”雾山岚猛地扭头，异常认真地盯着百里归，眼神偏执到有些着魔，“我很负责的告诉你，我没疯。”

“车上面那么多人！”百里归急得眼睛发红，他知道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大多被什么念头在催促着，那些念头告诉他们你必须这样做，虽然这会带来悲剧，但为了避免更大的悲剧，你不得不要这样做。

他也曾陷入这种狂热，心里有殉道般的悲痛，明知道这条路是错的，却又坚信自己能把它走对。

人都有疯狂的时候，而陷入疯狂的原因有可能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大多是深埋心中无人知晓的悔恨。

“你不能把那么多人卷进来，这是原则问题！”百里归说，“相信我，你清醒过来会后悔的。”

“你总让我相信你，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是个半吊子的信客，有那么可信吗？”雾山岚看着他，表情渐渐从茫然变为冷笑，“谁都想救，你以为你是英雄吗？”

“信任问题总是人与人之间最难的。”百里归勉强笑了笑，“但你总要学着信任。”

“你这种人，就是那种打游戏时为了Happy end，肯一次次读档重来的人吧？” 雾山岚往前走了一步，“但是有的游戏，它就是没有HE，有些时候，事情就是会变得糟糕。没有任何但是，命运就这样安排。”

百里归的手机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觉得对方简直就是为了他而出现的。

“喂，万里？”

“喂？喂？阿归，你在哪呢？”万里的大嗓门冲破手机，迎面扑来，“我去天元找你，医生说你早出院了，我问佑齐，他又说你昨天晚上冲进火场，然后人间蒸发没踪迹了，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化成灰了！”

“别咒我啊！”百里归说，“我在道吉往天元市的路上呢，正等着检……身份检查。”

“喂！”雾山岚一把握住手机，从百里归耳边扯开，“你在跟谁说话？你知道暴露行踪有多危险吗。”

“反正按你计划我们离暴露行踪也不远了吧！”百里归抢回手机，“这是我兄弟，跟他说他也不会泄露。”

“……你那半吊子的决心不会又开始动摇了吧？”雾山岚问，“你既然是我的信客，一切就该以我为前提。”

“拜托，你总要学着相信别人啊！我现在正在求助，怎么才能作为一个合格的信客把你带离险境。”

雾山岚咬咬牙：“快点谈完！”

“谁呀？”万里惊讶地问，“可以啊兄弟，这才几天，你就找到下一个目标了？”

“再胡说我翻脸了啊！”百里归气得想翻白眼，“这是我……雇主。”

“雇主？”

“雇我当她的信客……”

狂笑声从手机里传来，声音之大连雾山岚都能听清，少女嫌恶的看了一眼，立刻转回头去。

“笑个屁啦……”百里归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找我。她什么都不肯说，唯一能告诉我的就是她有麻烦……不过，帮都帮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有这个念头，你就合格一半啦。”万里听起来很欣慰，“不愧跟我混了那么久，哥的人格魅力很厉害啊。”

“别这么自恋我说不定会夸夸你。”

“不跟你扯淡，有件事我先说在前面，别怪我没提醒你。”万里咳嗽几声，“一般这种人身边都危机四伏，你小心卷进什么事里去，更要小心雇主把你卖了。这条道上，水深的很嗱。”

轿车被放行了，九命的成员登上大巴，留守的成员百无聊赖玩着手机，玩忽职守的样子叫百里归和雾山岚放松了不少。

突然，他抬起头，目光和百里归正面对上。

他想提醒雾山岚，却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一下成为众矢之的的百里归不由苦笑起来。

“能放手，就放手吧。”万里说，“你不是正式信客，就算逃跑也没什么。别再像在北荒车站时那样犯傻了，不值得的。”

“多谢提醒。”他含糊不清的对手机说，“你说晚了。”

“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信客和雇主的理念冲突了，应该怎么办？”

“应该照着原则办。”万里笃定的说，“绝不背叛，绝不放弃，照着这两条做，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真是热血笨蛋的方式啊。”百里归看着前方，九命的队员换回车上的同伴，一起向这边走来，“不过我喜欢。”

“喂？什么？喂？百里归？百……”

电话挂断了。

百里归收起手机，手指在衣兜里挪动。他握住黑色折刀，迎面向九命们走去。

·

“出……”

“出个头！”百里归出手如闪电，一刀捅进面前敌人的胸膛。

热血溅到手上时，少年只有一个念头。

“你会死吗？”他问，又是补了两刀，指尖满是粘腻温热的液体。

摔在地上的青年还没缓过来，眼神震惊。

“不小心说出来了。”百里归看着那双渐渐涣散眼睛，平静认真，“不想死就赶紧去医院吧，别挡我路，我也不想你死的。”

其他人围了过来，百里归甩了甩刀上的血，缓慢扫视他们。

人群之外，有个瘦小的身影穿着过于宽大的队服登上大巴。

“我不想变成索罗伊想要的刀，也不想变成杀人狂。”百里归说，“你们想吗？”

敌人露出畏惧的眼神，不知是因为他身上隐约的黑雾，还是眼底不明显的猩红。

抑或是他嘴里那个如同恶鬼修罗般的名字。

百里归微微笑了，他反握住刀，猛地向前一扑！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一寸锋芒，取命足矣。他们还没弄懂这个孩子跟索罗伊间的关系，也没明白这个方才还和颜悦色有话好好说的人怎么突然就动了起来，不给一点征兆。

当正确的人握住武器时，哪怕只是一枚钉子，也叫人胆寒。

人群下意识后撤一步，像潮水一样退却。百里归表情狰狞的对面前人举起武器……然后虚晃一下，从包围圈露出的缝隙里影子般穿过了。

“女侠，女侠，开车啊！”他一边收刀一边高喊，头也不回地向大巴逃去。

·

一寸锋芒，取命足矣。

但偏偏有人，要把它和自己一起当作盾，吃力的守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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