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齐无言地看着百里归，两人面面相觑，久久凝视对方。

“让我一个人待会。”百里归把胳膊搭到眼上。

佑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百里归抱着头蜷起来，像个干缩的虾米。

那股在龙抬头之夜突然出现的情绪又回来了，仿佛要把人点燃一般，在百里归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于心口和思想肆虐。

一时冲动的少年意气被自然又突兀的扭曲成不容侵犯的威严，那不是百里归能控制的感情。

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百里归无声地呐喊，感觉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

他躺了一会，湿淋淋地往回走，路人对他投以好奇和探寻的目光，继而认出他脸上的面具，或惊恐或厌恶地躲远。

百里归麻木的接受这些目光，大家都知道他是那个在清水湾肆虐的怪物，他也已经习惯了被好奇、厌恶、恐惧的视线打量。

他坚信这些消息被散播都是索罗伊安排的，那个女人想孤立他，让他在四面无援的寂寞中软弱妥协，接受魔鬼的交易。

他才不会让索罗伊得逞！百里归咬牙切齿，脸上不自觉露出狰狞的表情。

“喂。”有人迎面推了他一把。

光线变暗了，百里归抬起头，看到三个年轻人围住自己，他很想阴森森地说一句“找死啊？”，但转念又不愿这么轻易变成自己曾否定的那类人，只好低头沉默着。

“止息呢？”领头的年轻人问。

“她不在。”

“很好。”他把拳头捏的咔嚓作响，“就是你毁了清水湾，我家唯一的渔场！”

“是我。”百里归点点头，他们往前逼，他就往后退，一直退到路边的长椅上，被搡得一屁股坐下。

三个人成包围态势围着长椅，左右前方的路线都被堵死，后方被椅背挡住，百里归还是坐着，用不出什么力。领头一把掐住百里归后颈，把他压死在长椅上，鞋尖用力踢击腹部。

百里归麻木的忍受着，心想但凡有点权力就要彰显出来，哪怕无冤无仇也可以加诸暴力，人就是如此直白恶劣的生物。

「……自己也小心保重，下次再有人找你麻烦，我不会赶过来了。」

当初止息以为两人要分别，担心又遮掩地对他嘱咐。而在他们以为这样的离别已不会将彼此分开时，真正的离别却悄然而至。

如今天各一方，当真不会再有人赶来救他了。

百里归又想起两人在海里沉浮，止息照面一拳揍在自己鼻子上，怒骂别动，转而低声哄道“别哭啦”。

百里归曾以为止息是个和自己一样唯我独尊任性妄为的败家女，却在这刻发现她从未麻木过。

其实那个女孩一直都重情重诺任侠仗义，只是把一切掩在眼底落雪般的清冷和疏离里，像你站在暖屋的窗边看大雪飘落，世界沉默又温柔。

百里归心底无端生出来莫大的愤怒。

人总有一天会有这种感觉，你办不到什么，就格外厌恶自己，你觉悟了自己的恶劣，就连恨天恨地都比不过恨你自己。

他想拔身而起，仿佛只要寻到一截枯枝握在手中，就能学古时侠客，坐剑杀人。

可他不能，他只能把它点燃，化作星星火种，待他日燎原。

·

“你给我……离远一点！”百里归咬着牙，忍住因疼痛而发颤的声音，一点一点将这句话挤出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勃然咆哮。

少年翻身而动，把长椅撞得向一侧翻倒。

百里归缩在椅背、座位和地面形成的间隙里，猛撑地面，顶翻椅子站起来一拳直击对方咽喉，芥子被捏碎，赤骨放出，炸开的火焰吓退另一个压上的敌人。

从今以后，所有与我为敌的，所有施我痛与苦难的，都由我自己一点点还回去。

恩情或仇恨，十倍还与你！！

压住我的由我自己撤去，绊住我的由我自己掀翻，你以为……你以为……

「真不懂这些人怎么想的，以为我没有盛利就不能成事吗？」

“你以为没有止息我就什么都办不到吗！！”百里归愤怒地扑出，第三人在惊慌中打开弹簧刀，一下刺来。百里归看到了，但不想在意，悲荒的黑雾将对方吞噬。脑海里有声音回响，威严不可抗拒，那不是他的声音，像是神的启示。他从未如此鲜明的感受过这个意志，它激昂着呐喊着拼命鼓动，说冒犯你的……都得死！

正因为失去，人才会获得，力量的滋味……也不赖啊！！

他咬着牙根，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一星枯火悄然炸开，抖擞着蔓延。

领头的年轻人被砸的有些发晕，瞪大眼看着百里归，渐渐地回过神来。他表情越来越恼，终于这个也不算大的孩子爆发了，一步冲来拎住百里归衣领，怒发冲冠。

“你……”

“你给我放手！”百里归从胸腔里发出暴怒的声音，像是扑击的熊一样推开对方。他收不住脚步，向前晃去，直逼得对方倒退几步。

“你懂个屁！滚一边去！指手画脚，你算老几！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事情的真相吗！知道来龙去脉吗！知道一切的根源吗！你不知道！”扣子在拉扯中崩飞几颗，冷风灌进胸膛，可是百里归不觉得冷。心里有什么东西熊熊燃烧，谁也不能熄灭。他以为自己该委屈，却丝毫感不到难过。

只是愤怒，只是愤怒。

“既然不知道，那就闭嘴！什么都不懂，就别插手！自己办不到，就蛮横的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别人办不到，就指责他做得不够，你要是我爹妈，这还说得过去，可你什么都不是！”百里归咆哮起来，目眦欲裂，大口喘着粗气。寒冷让在胸腔里闷烧的东西显得愈加热烈，滚烫的像要破开胸膛脱离控制，将仅有的一点理智也化为灰烬。

冠军的余威尚存，男孩显然吓呆了，讷讷不可言。

“你……”

“适可而止吧。”百里归还待说什么，却被人一句堵了回来，就像刚才他打断对方的话一样。

不过百里归是暴怒，来人是平静。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青年，来人只是将纸扇轻轻搭在肩上。

百里归回头，看到一张陌生而和善的脸。

PS:给喜欢西幻的读者推荐8站两个作品，一篇叫《无用之诗》，作者的朋友写的。一篇叫《生命与死渊》，也算是……朋友吧？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