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又打了喷嚏，夜风似乎更凉了，他看着漆黑的天，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起来。

“果然还是感冒了吧老大。”司机想回头看看，被诺言一掌拍在后脑勺上。

“好好开车。”

“可是后面那辆车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司机抱怨着坐正身子。

“随它去。”

诺言回答的漫不经心，顺便把自己往衣服里缩了缩。

“老大……”司机还在坚持，“咱们现在是在别人地盘上。”

“嗯。”

嗯个鬼啊嗯！司机有些抓狂，但决计不敢对诺言说出这句话。

“老大你不是第一次把自己放进危险中心了，自从上次你铤而走险假死差点真死之后，大家都心有余悸啊！”

“心有余悸？”诺言简直忍不住笑，从鼻腔里嗤嗤出气，“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人这么关心我？”

你还挺清醒的，没老糊涂啊。司机在心里挖苦。

“死了不是刚好么。”诺言说着诛心的话，“上次见到我重新回来时，你脸上的失望都要满溢出来了。”

“……”司机说不出话，他欺诺言看不见，无声的对挡风玻璃露出个狰狞表情，“这次跟你出来的就我一个，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连‘回镇水怎么交代’都不用想！直接就可以自裁谢罪了！”

本来就不是多坚固的联盟，大家各怀鬼胎，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像一年前一样跳出个杀手来给你一枪！他想。

“我还没谈过女朋友呢！”

“你不是会找女友消磨斗性的人，也不是会因为责难就自杀的人。”

诺言一派准备完全的淡定，“把心放回肚子里。如果我真的遇到什么事，她不会不管的。”

“她？谁？”司机有些茫然。

张炎还是林虹野？这两人不是都留在镇水看家了么？

“张青。”

“不是吧。”司机夸张的张张嘴，“她不是去和支离邪怼正面了么？怎么顾得上我们。”

“顾不上你是真的，不过若是有人想连我一起端掉，哪怕她在天涯海角也会赶来。”诺言笑起来，“我对她有信心。”

“要是有一天你输了，一定是输在她身上。”司机说很认真的晃了下头，“到那时就是败如山倒，满盘皆输。”

“有时候你比我多能乱想。”

“我没有乱想，老板，没有，那么多人的命运都和张家拴在一起，你要是输……了。”他将那个不详的音节换成另一个比较委婉的说出来，“张家的颓势也就不可挽回了。”

诺言看着窗外，一直尾行在后的车辆渐渐加速，终于追上来。

“你觉得没有人关心你……非要这么想也行，我知道你压根不在意，但是我的确害怕你死亡，大家都害怕。”司机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现在不比一年前了，你一死，我们能活几个？活下来的又有几个能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活着？只怕最好的情况也就是成为另一个蛇刺了！谁能不关心自己？”

“能的，你也见过，只是心底不屑不信罢了。”诺言说，“你太贪心了。”

“老大你有资格说别人贪心么？”

“为什么没有？我也想过急流勇退，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司机吃了一惊：“什么时候？”

“一年前将假死广告而至的第一天。”诺言沉默了会，“可是能让我罢手的人拒绝了我，然后离开了。”

司机想了想，那天张青在诺言墓前献了一束花，提上枪直捣黄龙。

这之后镇水长达一年多的动荡终于结束了，诺言打着黑伞在雨中重新出现是，险些被盛怒的张青当场揍死。

“不行啊老板，索罗伊这点做的比你好多了，她不会因为任何人丧失理智。”司机说，“别说话小心舌头！”

剧烈的撞击传来，诺言把那句“你在说什么”咽回肚子里，紧紧闭上嘴忍耐颠簸。

每当这时他才会真切的觉得自己老了，不过一次撞击，骨头却像要散架一样，他甚至疑心听到了骨缝摩擦时传来的吱呀声。

司机有心飙车，但后视镜里诺言紧紧皱着眉，显然这个逐渐走向苍老的老大受不了这种激烈的碰撞。

他恶劣的想要是诺言因为这种原因嗝屁那真太可笑又解气了。

“你车技还是那么差。”诺言吃力的挤出一句话，“我快吐了。”

“老大你确定张青会来么？”

“确定。”

“什么时候才能来？”

“不知道。”

司机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靠！”，他猛打方向盘，狠狠一下撞回去。

诺言头晕眼花，耳边嗡嗡作响。

“除了她没有其他援兵吗！？”司机破口大骂，在有用的信息中夹着各种各样不堪入耳的词汇。

“没了。”

“那在她来之前你就再忍耐一下我这糟糕的车技吧！”他的声音像蒙着布在传递，“坐稳了！”

司机突然踩下刹车，车尾狠狠甩过去，以险些翻车的姿态拍在地上。

他将方向调转一百八十度，对准天元，朝龙潭虎穴疾驰而去。

·

止息可以感到张青扣着自己的手臂在发抖，可只要她想做点什么，又立刻转来稳固的巨力，扭的她骨头要裂开般作痛。

“还有一个人吗？”支离邪的吼声从冰墙后传来，火色隔着冰层传来，光芒扭曲却明亮，蒙蒙的不再刺眼。

地面很快被水润湿，支离邪两三拳在变薄的冰墙上凿出个洞，又被迅速增生的冰层堵住。

这期间过程不过几秒，止息透过微小的孔隙看到了支离邪。

他在冰墙另一面，只露出了右眼，黑黑的，盛着火光，那些曾经杀死他火，那些他自己生出来的火。

“低头！”止息忽然大喊。

“低个屁！”眼睛倏忽消失了，拳风呼啸，从尚未被堵死的洞中传来。

支离邪一击穿墙，冰屑喀啦啦滚向地面，那些本来瞄准他眼睛的细长冰锥调转方向刺向手臂。

“我从不向任何人低头！”支离邪咆哮着，借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和直觉用力一攥，不偏不倚拽住张青手臂，爆发出一阵万事俱备的狂笑。

“靠！”张青大惊失色，那些焦黑的标记回到支离邪身上，顺着手心攀上她的胳膊。

“你就不能把他挡的远点吗！”张青恨不能拽过虚子来抽上几掌，

她奋力想抽回手臂，支离邪死不松手，两人力气不相上下，但都大的离谱。他正攥在被烧伤的地方，张青一点点往回抽，被掌心捋过的地方皮肤卷起，露出红色的血水和肉。

“他冲的太快了啊！”虚子叫苦，“你走远点不就行了吗！”

“你当我是永动机，体力取之不尽吗！”张青勃然作色，“我现在每做一个动作都要精打细算啊！”

“别说的跟没电了似的！你是人又不是机器人！人都是逼出来！”

“说完了吗？”支离邪纵声狂笑，任凭疯长的冰层堵住视线，将手臂冻住锢死，紧紧贴上冰层，“说完就去死吧！”

火星在他指缝间蹦了一下，刺向手腕的冰锥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推进的速度还不如融化的速度。

烈焰从支离邪掌心喷薄而出，汹涌着裹上张青手臂，令人发狂的疼痛在每个神经间传递，愈渐微弱的吼声随大火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