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被人打过一枪,不是也没死么?’
张青很这么想平静又冷淡的回应一句,但几番酝酿,能摆出来只有冷淡。
她无声又细微的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地面,不去与人对视。
旋即又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要心虚?
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诺言的事!
“怎么。”她终于找回自己的淡定,“你还活着吗?”
“你没死我怎么舍得死。”诺言回答,“留你一个人,岂不是太寂寞了。”
他说的很诚恳,但张青只是露出一个看到神经病的嫌恶表情。
“去死吧你。”她说。
“如果我真的死掉你会更开心一点么?”
张青噎了下。
“不会吧。”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的笑,比起得意更像宽容,“上次以为我死了的时候,变回人的同时也快要从灵魂开始崩坏啦。”
她忽然不说话了,诺言伸手摸了摸张青的脸。
·
女孩今年多少岁了?
记不清了,就当二十七八吧,至少从那张英气耐看的脸上瞧不出一丝岁月痕迹。
每当这时诺言才会意识到他所中意的女孩已经停留在这个样子很多年,前段时间因为自己去世的假消息而生出几缕白发,如今也被染了回去。
‘如果认真算的话,她也就小我两岁。’诺言漫不经心的,‘我至今已经活了多少年来着……’
距离自己假死第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那今年应该是在这世上生而为人的第五十一年。
他看着自己贴在少女脸上的手,保养不错,皮肤只是略显松弛,但比起对方充满活力和弹性的肌肤,仍然相差甚远。
诺言自问年轻时也是个小帅哥,一个眼神迷倒一片那种。如果进军娱乐圈绝对是偶像派加实力派,一堆迷妹嗷嗷叫着前赴后继花钱。可惜他年轻时从来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算告诉他“你妈炸了”,也只会用呆滞平静的眼神回以一根中指。
后来年岁渐长,那狐狸一样的狡诈狼一样的忍耐凶残终于渐渐显露出来。到如今所有心思都不能再在脸上看到,那双曾经空洞的眼变得像鹰一样锐利深邃。
小白脸觉得自己老了也是个帅老头,所以仍然保留了年轻时爱穿的粉衬衫。
的确帅就是了,但张青从小就不能容忍他这骚包的审美,几十年来不知吐槽过几千次“娘娘腔”。
其实从各种意义上讲,诺言都一点也不娘。
虽然他彬彬有礼,不爱也不擅长动手,但绝对区别于耳雅和正义。
可当张青在时,他总还能找回点当初一起住在老院里的感觉,有意无意就忽略了彼此间不同的地方。
但这种差距始终是不能弥补的,诺言会老去,张青不会。如果说他对张青有什么不满的话,大概就只有“不会变老”这一点了。
“就快五十了,还像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他用拇指蹭了下女孩脸颊,张青挥手打开。
诺言牵了牵嘴角:“你这种人就是得不到的才格外……”
“闭嘴!”张青暴躁地打断,“那么想死就大头朝下从这跳下去啊!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烦!”
诺言四下观望一番,拉开一扇窗户。
张青吓了一跳,一把把窗户推回去,用力极大,砰的一声震耳欲聋,诺言眼疾手快缩回手才避免了被夹断的命运。
“你干什么!”她吼着,“有病吗!有病去看医生!”
“被吵的心烦,开窗通风平静一下。”男人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以为是什么?”
张青噎了下,她还以为对方真的要去死一死。
如果是诺言,做出这种事来不奇怪,不做也理所当然。
“怕我真的大头朝下跳下去?”
张青攥起拳,松开,又攥起。
“滚!”她怒吼一声。
诺言耸了耸肩,将水果放在座位上,知道直接交给张青,张青是断不会拿的。
他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
“啊对了。”诺言转过身,“兜里除了水果还有点别的东西,轻拿轻放。”
“什么?”张青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伸手翻了翻,脸色僵住。
“……”她看着手中的粉玫瑰,忍了又忍,甩手一摔几步上前,照着诺言腹部一个冲拳。
诺言根本没有躲闪的能力,他扶着墙弯下腰,一阵反胃。
远处楼梯拐角忽然闪出几个人影,看到张青后又慌忙回到了自己原本站的地方。
“好歹我也五十多了……”诺言虚弱地说,“对老人温柔点啊。”
“你有完没完了啊!”张青揪着他衣领把他拎起来,贴着对方脸愤怒又崩溃似地怒吼。
“没有。”诺言说。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向前一凑,吻上对方嘴唇。
诺言能感到张青紧紧咬着牙,像要咬碎什么很硬的东西,血管发烫,某根筋突突狂跳。
大约过了两秒,他被对方一把推开。
“我够了。”她说得又累又平静,“不想再……不说你也懂,就别纠缠了。”
“你从张家跳槽到芥子,道谛一定很开心。”诺言笑了笑,理理衣服,张青这才发现对方穿了西服。
一般来说有谁来探望病人会穿黑西服吗?肃穆的像去参加葬礼。
“发生什么了吗?”她问。
“什么?”
“如果不是要出什么事的话,你不会穿这么正式。”
“你被人送进医院,在你自己眼里都算不上大事么。”
“不要耍嘴皮子。”
“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说,回镇水吧。”诺言说,“不要再待在天元了。”
“怎么?”
“更安全。”
“有谁要死了么。”
“这座城市。”
张青想了一会:“是你安排的?”
“是命运安排的。”
张青啧了一声,她最烦这种神棍回答。
“是也不是吧,我只是顺水推舟。”诺言说,“我要回去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滚吧。”
“那你自己注意。”他点头,“听说你要参加这届大赛,早日康复。”
男人走远了,躲在拐角的保镖们跟上去,忙不迭的远离张青的同时又忍不住回头察看。
“她还不回来么?”有人问。
诺言无声摆摆手。
“她什么时候离开过?”男人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