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过去，虫鸣声好像突然就密集了起来。

盛利看了看窗外，道场廊口传来微弱的灯光，想来肯定又是那两个最小的弟子在一起消磨时光。他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你上辈子肯定欠他的。”道夫澈说。

“你们这些神棍总是这么迷信。”盛利喝了口完全冷却的茶水，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皱眉头了。

“向神棍问卜还嫌神棍迷信？”道夫澈的扇子敲在桌沿上。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你这种人放到古代一定是独断专行的暴君。”

“我可没有当皇帝的念头。”

“命运不容抗拒的，如果你生下来就是皇子，那必定要为王位和兄弟姐妹争个头破血流。”

“我明显不是做王侯的人。”盛利彻底把茶推开，“你想那么多太搞笑了。”

“是啊是啊，你是个做将军的，只适合冲锋陷阵。你清楚的很。”道夫澈笑眯眯的，“所以才要拥立一个自己满意的皇帝。”

“又来了，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跟我将小光多好多有前途，让我投向长空？”盛利叹了口气。

能让石头叹气，也算不是一般人了。

“反正也你要问的事也毫无头绪，听我唠叨唠叨又怎样？”道夫澈不温不火的笑，“平时你在我耳朵边上大吼大叫，我可都听了。”

“谁说没有？索罗伊是个效率至上的人，从不做无用功，这是她的习惯。办事利落，这很好，但有时候也会变成线索被人抓住。”盛利说，“这种人一举一动都有因可徇。止息去净土山肯定有什么让人不安的原因，那巴图尔兄妹呢？她和巴图尔巴尼亚一起前往北荒，却分为两队，种种迹象表明后两人的目标是名叫渔木的樵夫。”

盛利声音笃定：“我不信两者毫无联系。”

“但是他登上了从森谷开往川贯的船，并且在海难里失踪了。”

道夫敲了敲掌心，若有所思，“连芥子也没能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已经拜托芥子留意了。”

铃声打断了他的话，盛利看了看自己手机，对道夫做个手势接起来。

“喂？盛利？”电话里传来张青的声音，她从不对任何人用敬称。

“是我。”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的吧。”盛利将模式调成免提。

“好消息是我们找到渔木了，现在正和他在一起。”

盛利和道夫澈面面相觑。

都知芥子的情报网遍布五陆，在川贯更是高效准确，但准确到这种地步，就有些叫道夫这种人心惊了。

可张青一句话就将那份神秘全部打个粉碎。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感慨道，“这是什么狗屎运？”

“……”道夫澈沉默了一瞬，对自己刚才怀疑她是个深浅莫测的人而感到脸热。

想多了，真是想多了。

“坏消息呢？”盛利问。

“坏消息是他快死了，死之前让我警告你，阔野和大浪中都有人想杀你。”

“他无缘无故关心你安全做什么？”道夫澈狐疑地说。

盛利摇摇头，毫无动摇的向张青回答：“这还用他说？我早就知道了！”

“我为此次通话进行了保密措施，所以你不用担心。”虚子把电话抢了过来，“渔木的伤势极其恶劣，你要是不想他死就不得不立刻入院，我们临时给他假造了个身份，我知道你需要这样做，但这些都是要额外收费的。”

“钱不是问题，但一定保证消息不要外露！”盛利大声说。

“那你需要声音小一点……”电话里传来张青微弱的嘀咕声

“相信我，我们是专业的。”虚子比了个拇指，虽然盛利看不到。

“需要保镖吗？”

“不需要，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察觉，所以阿青一个人就够了。”她不知道是哪来的信心，“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们会替你打理好一切。我给你打电话主要是为了通知雇主一声，要加钱。”

盛利点点头，想到虚子看不见，又嗯了声。

“真痛快，我喜欢。那就附赠另外一个消息，作为顾客出手大方的回报好了。”虚子很开心的说，“出门向西看，‘玩具箱’着火了。”

道夫澈脸色忽然变了，猛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你还挺关心我朋友。”盛利平静的说，“你们监视我？”

“芥子看到一切，一切纳入眼中。”虚子笑着说，“我当然不关心道夫澈怎么样，他又没付我钱。你觉得与己无关，是因为我话还没说完。”

“说话不要大喘气。”

“‘伥’袭击了长空的赌场，有人说在混乱中见到了很像止息的仓惶背影。”她说。

这回轮到盛利色变了，他也冲出去，刚巧碰到道夫合拢手机。

“恶龙袭击城堡，公主趁乱出逃。”电话挂断前传来最后一句嬉笑，“不错的睡前故事，比烂俗的勇者斗恶龙有趣多了。”

“怎么回事？”盛利问道夫，“止息在你的赌场？”

“我的赌场不也在你的天元！”道夫澈头疼，“灯下黑！是灯下黑，我大意了。”

两位中年人大眼瞪小眼。不论如何，今天这一觉，可再也睡不安稳了。

·

有人推开了醉罢的大门，蛇刺抬抬头，合上手中的书。

“今天不看营业提示的顾客真多啊。”他说，“也是来找我喝酒的么？”

来者两人，走在前面的女性在方桌边坐下，托着腮看向蛇刺。

“不。”她侧过头，长长的卷发从肩上滑下。

“这次陪他喝。”女人指了指身后，身穿西装的年轻男性正对老板露出微笑。

“蛇刺哥。”他有些拘谨。

“不混了，不用那么恭敬。”他走向后厨，“看在你的份上，这个讨厌的女人我就留她一次。要点什么？”

青年随意点了两三道菜，小厨房里传来起火的声音。

“克劳因你面子真大啊。”女性眼里透出懒懒的笑，还没喝就醉了似的，“可以刷脸过日子了。”

克劳因苦笑，他看着自己发小兼老板，心想不知道今晚，谁又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