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四幕 何为正义?(12)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日光穿过窗户,照进了礼拜堂。

矗立在教会天花板两边,那所有的彩色玻璃窗,都在阳光下显现出不自然的光辉。

妮雅自觉地从礼拜堂离开,在关上大门的前一刻,她担忧地往这里望了一眼。而我和贺拉斯主教则是坐在礼拜堂中央的长椅两端,静待着大门的关闭声。

“审判的时间就要开始了?”

贺拉斯主教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而我则是脱力地靠着椅背。

“谁,在审判谁呢?”

我把目光投向了被锁链束缚的圣子,她那无机质的眼神仿佛在睥睨着万物。

“你在这里,祈祷,冥想,内省了数百次,就算是圣子,也把你心中所隐藏的那些事情给听腻了吧。”

“是啊,但是这儿的圣子毕竟只是雕像。她能倾听,但并不能审判。”

贺拉斯有些哀伤地笑着。

我无法反驳贺拉斯主教的言语,没有错,即便是对着雕像哀叹或是求饶,也并不会有多大的用处。

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差不多让我来确认一下问题吧。”

我压低了声音,望向了长椅另一边的贺拉斯主教。

穿着修道士衣服的中年人微微地昂着头,面色平静地凝视着圣子的雕像。与其是说他是位虔诚的神父,不如说是位即将面临火刑的先知。

“你认识奥格与罗斯特吧?你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即便我的语气很不友善,可是贺拉斯主教脸上的平静毫不动摇。

“是的。而且,我一直等着别人,来质问我这件事情。”

我脸上的笑容一定很苦涩。

“是啊,自从我陷入这件案子之后,你就一直在暗示我啊。”

我接着说。

“你对我暗示的那些东西,某种意义上比我自己发掘的情报还要多。你,或许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明了了洛娜的自杀,与克里普孜孜不倦想要找到的丑闻。奥格,罗斯特,以及另外一些从你教会走出的孤儿们……。他们的所作所为与案件的联系,你从一开始就了解了。”

贺拉斯轻轻地点头,依旧凝视着那美丽的圣子雕像。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把握了整件事情……但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把脸转了过来,翠绿色的瞳孔中透露着哀伤。

“对于洛娜的死,我很抱歉。后来,当我得知了劳伦的失踪,以及你……和劳伦颇有渊源的A级铳剑士诺伽尔加入后,我决心让你终结这一切的事情。”

我轻轻摇头,感觉内心逐渐变得冰冷。

“我不明白。”我说道“我不明白,明明你只要一开始和奥格一刀两断就得了,为何还要千方百计地将他们犯下的罪过指向自己?那两个混蛋不学无术,用尽非法手段去逼良为娼,你只要作为旁观者在一边看着就好了——联系警署谴责他们,动用教会力量逼他们服法。只要这么做,克里普根本抓不到你的丑闻,也不可能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贺拉斯依旧悲伤地笑着。

我依旧有着疑问,是个我很难搞清楚的问题。

“从我得知奥格与罗斯特都出生教会的时候,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

我撇开无谓的敬语。

“这两个混蛋若真是教会出身,他们应该无法靠近教会才对?”另一个核心问题浮现出来。“熟知他们的本性的教会人员,应该早就把这两人标记进了黑名单。无论如何这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和在教会工作的洛娜接触的………他们是如何进入教会的?又是如何又找了一堆孤儿和他们同流合污的?这之前,一定有人能让他们定期来教会才对……。那个人…………”

贺拉斯有些哀伤地笑了,他微微低头。我发现了,只有一个人才能让他们再度进入教会。

“…。果然,是你吗?”

我确信了,结合贺拉斯之前的暗示,以及再简单不过的推理。

“你这家伙………是你这家伙!即便是知道他们不可救药后,你还想要帮助他们吗!?”

我那压抑的吼声回荡在礼拜堂之中,贺拉斯脸上的平静消失了,转变成了苦涩的笑容。

“是的,但是你说得不全对…。在我打算帮助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并非无可救药。”

我用左手紧紧抓住右手的手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胸膛中跳动的心脏,如同添了柴火的锅炉般鼓动着。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话吗?”

主教的声音中,带着内疚,与无法挽回的悲伤。

“我惩罚过三个人,一个适中,一个太重,一个太轻。奥格,是我惩罚过重的那个孤儿。那会儿的他,只是个流氓,并没有到那种罪大恶极的地步。可是,那会儿的我,过于顾及教会的声誉了。当我得知他在外面鬼混,甚至欺负弱小的时候。一怒之下的我,一下子把无依无靠的他赶出了教会。”

贺拉斯的声音如同诅咒般,在礼拜堂中回荡着。

“然而,对于他,这只是第一个错误。我的第二个错误,在于得知了他在外孤立无援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我利用权力,不时给他一些接济。我原以为这样的做法可以洗刷我的错误,也可以挽回他那还未走向邪恶的内心………。可是我错了,他并没有变得更坏,也没有变好。在一个暴风雨之夜,他玷污了教会里的一个修女。”

礼拜堂里流动着沉默,只有主教平静地独白在持续着。

“接着,我又犯了第三个错误。我本应该立刻把他交给警署。但是我独断专行,在所有人的面前大声训斥,并且动用了教会的鞭刑………那之后,二度离开教会的他,恐怕早就回不来了吧………利用我的责罚造成的恐慌,以及他那混混的痞气。他在孤儿之中,早就形成了一个人际圈,无论是无辜的洛娜,亦或是跟着他同流合污的孤儿们…………大概,事件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贺拉斯继续解释了下去。

“结果,你也知道了。离开了教会的奥格,组建了那个可憎的集团,那之后,连带被我惩罚的罗斯特也加入了他们。克里普知道了这件事情,企图利用他们曾为教会孤儿的身份,让教会声名扫地。而现在,他们似乎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结局。“

听完了主教的叙述,我忍不住地反问。

“那你为什么不和奥格一刀两断呢?事情发生之后,哪怕公开发表声明,也不至于让克里普抓到这等把柄吧?”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主教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愧疚。

“因为我的管理不善,让奥格走上了不归之路,也害了那个修女,洛娜,劳伦等一众人。这种情况之下,我早就不该独善其身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而贺拉斯像是没看到我的反应般继续说了下去。

“你,作为铳剑士。或许觉得我的判断迂腐好笑。但是啊,诺伽尔阁下,你要明白,所谓错误,所谓污点这种东西。是永远无法洗刷干净的。为政者,会花一辈子时间来琢磨到底如何掩盖污迹,但是对于为教者来说,若污迹一旦存在,只要静等审判,即可。”

贺拉斯深深地叹了口气,最终下达了结论。

“一切的错误,源自于我的犹豫,我的迷惘,我那该死的慈悲心肠,那愚蠢得要命的正义………。这件事情,一旦曝出,受害者们是不可能满足于奥格的被捕。身为万恶之源的我,才是应该被处罚的那个人。”

我总算明白贺拉斯主教那深邃的一部分了:他明知道自己所谓的善心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这样的他或许已经无法再担负所谓“慈善者”主教的这个责任了。

“所以说,你刻意暗示我,并且让克里普占得先机。就是打算用奥格的丑闻来惩罚你自己?就算原因在于你,这一切也并非全是你的罪过吧?你知道政务院的反对派们会怎样来诬陷你,明知道如此,你还要献身吗?我无法理解。”

我质问着贺拉斯,而他只是默默摇头。

“你想的太简单了。”

“想得简单的人是你吧?”我反驳道“你这么做,万一身败名裂,教会的孤儿们怎么办?慈善镇的计划怎么办?”

“教会总会照顾这些孤儿,至于慈善镇的计划。”

主教的眼中,浮现出了比我更多的迷惘。

“那只是我的梦想罢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圣子,与那无机质的哀伤表情对峙着。

“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如何对待这些已经受伤的孤儿,这是所有行善者,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我们应该用所谓的正义来引导这些从未被正义照顾过的孤儿们吗?还是说,我们要暂时给予这些孤儿们一层迷雾,让他们明白善与恶的交接,存在着不清不楚的过渡地带?苛刻的责令真的能让这些孩子们成长吗?或者说一度地给予爱,才能让他们真正的变得坚强?或许在我被惩罚后,这些事情才能真正地被大众所思考。诺伽尔,现在这个所谓的慈善镇,不过只是个乌托邦罢了。大众根源的善心,促使了这个乌托邦的诞生,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人思考它要如何的运行。若是有那么一天,大众真正解决了上述的问题。那么,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我,也更不需要慈善镇了。”

对方的话语让我沉默无言。

“一度的反驳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在我看来,无论是尝试去脱离关系,或是以孤儿们为由位自己开脱…………这种事情尽是些浅薄的理由。”

主教的口中,吐出了悲伤的话语。

“可悲的事情是,思考了如此之多的我,居然因为迷惘,犯下了如此可怕的错误。而你,一个行走于善与恶之间的铳剑士,却能贯彻所谓的正义,惩罚了奥格………这个,那个或许才是命运的玩笑吧。”

贺拉斯终于亲口揭秘了他先前的谜语。

“………所以说。”我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我会憎恨你的原因?”

我能感觉椅子另一边,那颗炽热的心脏,但是我却无法把握准确他的言语。说出这些话语的贺拉斯,目光再度转向了圣子。如同我的话语无法撼动他的心灵一般,他的话语我也无法抓住。

“憎恶是双向的。”他平静地说“我也恨你,恨那个什么都不用考虑,就能轻易‘审判’恶人的你。”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圣子看,而此刻,我注意到了一些事情。

我猛然想起,我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望了一会儿圣子的贺拉斯,再度转身看向了我。他应该也明白,我的“审判”才刚刚要进入高潮。

或许这么说不恰当,但是比起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奥格的事只能算得上是毛毛雨。

“你问吧。”

贺拉斯轻轻点头。或许这是我和这个男人最后一次的见面了,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贺拉斯主教,你,为什么要对索鲁杀死铳剑士这件事情,视而不见?”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主教的眼中望见了一瞬的动摇。与其说是动摇,不如说是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那薄薄的嘴角微微扭曲。

“你……。还是发现了啊。”

“因为我相信劳伦,更何况疑点也太多了。”

我单刀直入的说着,贺拉斯的眼神反而浮现了些许的疑问。

“纵观事件,其实关键点只有一处。那就是在于,凶手对于被害者的狙杀,是出于仇杀的目的,而正是如此,警署的人才会认定劳伦是凶手。”

我慢慢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可是,在这之中,我们忽视了一个人的存在,那就是克里普的死亡。若是以劳伦的角度来说,杀死克里普,是因为他间接逼死了洛娜。但是已经连续缜密杀死了十几个铳剑士的劳伦,为什么会在还未完全复仇的情况下,就一怒之下杀死唯一情报来源克里普呢?硬要杀的话,克里普也应该是最后一个处死的才对………。那么,是什么让克里普的死亡刻不容缓呢?”

我继续解释。

“那就是克里普手上藏有的录音名单。这才是他死亡的真正原因。若是能推理到这步,那就基本可以断定犯人来自哪一个阵营。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劳伦,肯定不会为了庇护教会杀死克里普,那么,杀人者肯定是来自教会阵营。”

贺拉斯侧耳倾听,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本笔记。

“当然,也有可能是劳伦杀了铳剑士们,而某个教会人士只杀了克里普和罗斯特………但是,根据这个名单,以及犯人惯用的‘闪雷一击’…。”

我摊开了有些泛黄的纸张,翻到了“洛娜—索鲁”的记录。

“索鲁,和洛娜相处了将近半年,保持着这种关系,还为洛娜租了房子。”我举起了右手“那么,在洛娜死后,对于那些把她逼上绝路的皮条客,那些铳剑士,那个衣冠禽兽,还想要暗算你的弱智侦探………。我想,他对他们的仇恨,恐怕不亚于劳伦吧。”

我握紧了右手的五指,垂下了右手。

“这就是我的分析。”

我摊开双手,表示想说的以及说完了。

贺拉斯主教修长的手指交叉地放在胸前。

“你的推理,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他凝视着我“你不怕我否定你的推理吗?”

“严格来说,我只是寻求真相罢了。”我平静地回复“但是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想要赎罪的话语,我猜测,你所怀抱的内疚,并不仅仅是奥格……。这之中,应该还有索鲁。”

坐在长椅上的主教,将肩膀完全托付给了椅背,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没错。”

他那简洁的话语,肯定了我的推测。

“为什么?我的推理应该还有缺陷才对。”这回我反而又开始提问了“为什么索鲁会毫不犹豫地去猎杀那些铳剑士。仅仅为了洛娜,这种涉及到人命的事情不应该如此单纯才对………等下,难道是………”

刚说完我就想到了答案,而主教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般,点头肯定。

“是的。索鲁无法原谅铳剑士,因为他曾经唯一的亲人,就死于铳剑士之手。”

贺拉斯的话语带着遗憾,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在考取骑士候补生落榜后,曾经一度抑制住的,那对铳剑士的仇恨,再度生根发芽。

他那平淡的话语告知了真相。

“而以我的错误………引发的洛娜之死为契机………他向那些曾经指名要洛娜接待,并且虐待过她的那些铳剑士开始了疯狂的报复。除了这些铳剑士,无论是逼死洛娜的克里普,还是诱骗洛娜的罗斯特与奥格……这些人都是他要报复的目标。”

“那你为什么不制止他啊!?”我咬紧了牙关“你…作为他的监护人,不应该在他变成连续杀人犯之前,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吗?”

“这也是我的罪过啊。”

贺拉斯的眼神转向了穹顶,他的目光凝聚在天花板…。不,或许是更高的苍穹之间。

“诺伽尔,即便是我。在当我得知我的父母死于铳剑士之手时,我也曾迁怒过所有的铳剑士。”

我想起来了。

贺拉斯主教之所以成为孤儿,是因为他的父母死于那场铳剑士连环杀人案…………据小道消息称,在他父母去世之前…。他的童年曾经幸福美满。

…作为主教的贺拉斯,一定无法忘怀这种痛苦吧。和他那企图普渡众生的性格相悖,一旦遇到那种恶劣的铳剑士,即便是他,也会觉得这种人,死不足惜吧。

根本没有质问的余地,对我来说,要是夏洛蒂或爱丽丝………哪怕是我身边任何一个重要的人死于他人之手,我也肯定会迁怒一大批人。

“那时,已经对自身信念有所怀疑的我,在得知了索鲁做出这等行动后…。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

贺拉斯主教向我道出了实话。

“我…。或许某种意义上,在索鲁身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若非当初我没被那位善良的神父所收养,如今的我,一定会像索鲁一样走向复仇之路吧………只可惜,对于索鲁来说,我并没有像那神父一样带他走向光明。标榜着为了大众之善,为了大众正义而行动的我,最终还是落入了自我的绝对正义之中。是的,我斥责那些皮条客,但是我更憎恶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居然不惜玷污穷苦女孩的铳剑士们………索鲁杀了他们的时候,已经陷入混沌的我,没有一丝一毫要阻止的念头,这就是我的第二个罪过。”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的为自己标榜的广泛正义,促使奥格成为了皮条客,逼良为娼。害死了洛娜,也牵连了劳伦。”

主教闭上了眼睛。

“那之后,因为从我的过去,我的内心逐渐生根的绝对正义,让索鲁不停地杀人…。最后无法挽回。”

我被贺拉斯那自白的气势所压倒。这些内心独白从他这位始终维持着好人形象的口中说出,实在是令人恐惧。

但是我不得不继续开口。

“………那,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我?”

我追问。

“故意让我得知一切真相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从见面的一开始你就在暗示我?为什么执意让我来做你的审判者?”

贺拉斯主教轻轻地点头,举起了右手。

“大约一个星期前,你和你的搭档,曾经在白霄星大街讨论过那个‘何为正义’的问题吧?那个时候,我恰巧从那里路过,听见了你的疑问。你作为铳剑士的身份以及从你口中说出的问题,勾出了我的兴趣…当然,那时候我只是在反思罢了,并未打算把你牵扯其中。”

他扬起了第一根手指。

“第二,在那场晚宴上。作为铳剑士的你,居然亲口质问我的所作所为………事实上,关键点并不在于你的质问,而是在于你身为铳剑士的身份。你和我的思考回路有些相似,但是你却比我果决得多…这才是我打算让你彻底知道真相的原因。”

接着他舒展了五指,然后紧紧地握住。

“至于最后的理由,那就是,我想看看和我相似却又相反的你,在得知这一切后,会做出怎么样的抉择?”

“抉择?”

“是的,接着。”

贺拉斯主教手中的银色物体,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我伸手接住后,发现这是一个银色的录音机。

我的打了个激灵,背脊几乎不寒而栗。

“这和克里普的那个……”

“这就是他的录音机,我从索鲁那边拿过来的。”

贺拉斯淡淡地说。

“这个里面,有着奥格与我,与教会牵连的绝对证据。某种意义上,它也是索鲁杀了克里普的铁证。诺伽尔,现在轮到你来抉择了。你的学弟,劳伦,现在因为听了克里普的话,正在处心积虑地打算杀死我……若是你能在他动手之前,让法律制裁我这个罪人…那么劳伦不会去杀人,你能拯救他,也能制裁我与索鲁的罪过。”

“但是…这样做的话………”

“没错,若是你这样做。那么那些因为慈善镇计划,因为我而受到庇护的孤儿们,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挫折吧。满怀希望的他们会遭受及其可怕的打击……并且,被身败名裂的我收养的这件事情,会让别人对他们敬而远之吧…………”

贺拉斯紧紧地盯着我,深深吐了口气。

“来吧,你会怎么抉择?为了那些依旧怀抱着希望的孤儿,放弃审判我,让劳伦入魔?还是说为了劳伦来审判我,让我入罪,但是让孤儿们流离失所?”

贺拉斯主教简洁地列出我面前的选项,是的,没错,他憎恶我,此刻,他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憎恶我。

他的命运,孤儿们的命运都捏在我的手中,而命运天秤的另一端,则是我一直想要拯救的劳伦。贺拉斯主教想让我在这两种……不,不对,在正义的两端做出抉择,是选择孤儿,还是选择劳伦?

如同贺拉斯反复在宏观正义与自我正义中进行反省,现在的我,也必须做出这样的抉择。

真是恶劣至极的质问,我那一个星期前,因为无聊提出的疑问,现在居然亲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

我的手伸向衣服,略微犹豫地把录音机装进口袋。

但是…我非得做下去不可……

“你是否能体会到一些我的心情了呢?”

贺拉斯感伤地望着我,我轻轻摇头。

他显然不打算期待我的回应。毕竟经此一别,无论我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我和贺拉斯,这辈子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

我轻轻举起右手,行了个礼,走向了礼拜堂的大门。当看清了那古老木门上的污垢之后,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这所谓的赎罪,根本毫无意义。”

我矗立在门前,而贺拉斯则是轻声一笑。

“但是,代替已经疲惫不堪的我,你必须要做出选择才行。”

我没有回答,安静地打开了木门,接着轻轻地关上。

走出了教会之后,我脱力般坐在了教会大门前的长椅上。我紧靠在木制的椅背,贺拉斯的坦白,贺拉斯丢给我的重担,这一切都让我极度疲惫。

他并非圣人,也并非恶人。他不会术式,也并非弱者,但是这样的他,让我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

这是个秉持所谓“正义”之人赐予我的难题,而我必须要尽快做出选择。

我的后脑勺触碰着椅背,隔墙的教会花园中,传来了孤儿们的欢笑声。

一直到现在,我才发觉天空已经被赤色染红。

这节名为“对质”,坦白了贺拉斯的信念,也引出了诺伽尔即将要进行的抉择。

下一节,名为“抉择”,预告一哈,伊卡尔要登场啦。

『添加到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热门推荐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