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燃再度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博丽娜迦哭到红肿的双眼。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博丽娜迦紧紧抱着她，用力之大，勒得叶燃骨头发疼。

“教官长呢？”

叶燃呆愣愣地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

博丽娜迦默默无言地看着她，眼中全是泪水。

抱臂靠墙站在一旁的星河也比往常更加沉默寡言。

连悟空都安静地蹲在她的床脚，满脸悲伤。

叶燃忽然慌张起来。

她一个骨碌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焦躁不安地抓住博丽娜迦追问：

“小马呢？他没事吧？其他人呢？”

“你怎么就不先关心一下我……原来我在你这里就只有‘其他人’这么一点分量啊？”

话音未落，龙泽岚就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雪国特产——伤员特供营养液，显然是刚被指使去跑腿回来。

他把营养液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盯住叶燃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叶燃的头。

“没事了。全都结束了。我们都在。”

叶燃仍然惊疑地睁着眼，不确定这个“我们”都指代谁。

“小马哥照顾他舅舅去了。”博丽娜迦略有些为难地解释。

“马大发受伤了？”叶燃眼神一紧。

“是……纱珊玥教官。”

博丽娜迦支支吾吾地。

“纱珊玥教官是在战场上力竭战死的，听说马大发好像有点不太能接受，不肯让其他人碰纱珊玥教官的……遗体。”

她挣扎了好几回，才能把这句话完整说出来。

叶燃摇晃了一下，跳下地就想往外跑。

“燃燃，你要去哪里？”博丽娜迦慌忙一把抱住她。

叶燃眼中又浮现出茫然无措来。

她挣扎了一会儿，才哑着嗓音说：

“我要去带教官长回来——”

“星河已经去过了！”

博丽娜迦强行把她按回病床上，担忧地看着她。

“燃燃，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战场打扫已经接近尾声了。”

叶燃怔忡良久，扭头看见天海凛的戒指和冰锋越的佩剑都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她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我想你也许希望留下点什么，所以——”星河看了一眼那些东西，静静地解释。

叶燃又呆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她看见博丽娜迦编入发辫的一缕栗色头发。

那是伽纳什的头发。

“娜迦……”

叶燃张口想说点什么，喉头一烫，眼泪却先涌出来。

“少女……不要难过啦——”

66跳上叶燃的枕头，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

它看起来似乎原本是想吐槽逗趣的。

但最终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叶燃呆呆地盯着病房一个平平无奇的角落，许久，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

“66，虽然我知道你只是想安慰我，但是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不想说。”

“哦。”

66低头给自己嘴上贴了一块胶布。

叶燃把脸埋在掌心里，发出压抑的哭声。

心里有太多情绪，不知该如何寻找出口。

某些个瞬间里，她甚至埋怨星河，埋怨来到这个世界。

可她又不能埋怨星河。

她最无法埋怨的，就是星河。

眼泪终于毫无顾忌地崩溃而落。

她闷闷地哭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渐渐平复了一些。

“教官长在哪里，我……能去看看吗？”

她捧着戒指和剑，在星河和博丽娜迦的搀扶下，找到冰锋越。

天选之子平静的躺在深棕色的棺木里，面容依旧英俊，表情宛如新生，胸口被战争烙下的伤痕已经被崭新的礼服遮盖住了。

这个人生前是如此完美，连死去以后，仍然如是。

而另一个近乎同样完美的人，已经彻底玉损，消散如星尘，甚至连遗体也没有办法找回。

叶燃凝神看住他，伸手缓缓触摸他已不再温暖的脸庞。

她把天海凛的歌者戒指轻轻放在他心口的位置，喃喃低语。

“虽然我也很舍不得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还是更想和他在一起……”

66忍不住把嘴上的胶布撕开。

“我以为你拒绝婚约就是不喜欢——”

话没说完，就被星河一把抓过去。

叶燃眼中掠过一丝困惑。

“我不知道。”

她又一次低头，怔怔看着冰锋越沉睡的脸。

“我想我对教官长，大概不是那种‘喜欢’。但我又是很喜欢他的。

“他是我的导师，是我的朋友，是我并肩作战过的从者，是我的救命恩人……他那样美好，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

少女的眼泪滴落在已然冰冷的脸颊上。

但并没有奇迹发生。

叶燃伸手轻轻拭去那些泪水，难过地转身。

几乎同时，她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说你已经醒了，我就立刻赶过来了。边境军事学院战后重建的相关事宜略有点繁琐，不好意思，这几天没能多照顾你，云端燃同学。”

叶燃下意识抬起头。

就在这一刻，她猛地怔住了。

映入眼中的人影，有那么一刹那，竟让她感到如此熟悉。

她觉得她见过这个人。

可她明明又从未见过他。

眼前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年轻男性，拥有稀世罕见的银色瞳孔，和与她自己极近似的银色长发。

他穿着大学院城直属高级官员的制服，但态度异常谦和，就站在门口，向叶燃颔首行了个礼。

“我是受大学院城派遣来到边境军事学院支援一切事务的巡查长，我的家姓，叫作梅林，刹那·梅林。你们也可以按照你们的习俗，喊我梅林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