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在漆黑的夜色中，如狂风暴雨般降落下来。每根箭矢的头端都带有植物火油，射出之前便被引燃，射出后天空中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点，将黑夜照亮的宛若白昼。周围的丛林冒起滚滚浓烟，火焰在张牙舞爪地汹涌过来，试图将部落吞噬。所幸部落的屋子建在小溪边缘，又是石头材质，才没有被大火引燃。

在火光冲天的刹那，周小同仔细地数了数隐藏在周围的树人，约摸在五百左右，心中顿时一惊。

那五百人都是装备良好的职业战士，所谓职业战士，便是携带精良的弓箭、锋利的刀斧和结实的防具。

职业战士都是脱产者，他们不从事农耕，每日的工作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每年唯一的生产活动，便是解冬后进入丛林中扑杀野兽获得它们的毛皮。

对于原始部落来说，要组建这样的军队极为不容易，哪怕知识分子的部落成员有上万人，他们的职业战士也不足八百人。其余的，就是闲时农耕，战时作战的普通候补兵种。

周小同仔细观察周围地形，发现能藏人的地方有三处，他刚才看到的那里只是其中一处，也就是说，总的敌人大约是一千六百人作用。

得到这个结果时，他心凉了半截。

中间一倍的差距，如果想要考普通的半耕战士兵的数量来弥补，至少也要做好牺牲两千人以上的准备。并且在战斗的过程中，普通士兵还需要保持极高的自我牺牲精神。

只是想了想这个数字对于部落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便心沉谷底。

即便是在更为先进的封建社会，部队的伤亡率超过了百分之四十，都会容易让军队瞬间崩溃，更何况这两千人近乎部落的三分之一。也就相当于要求一个封建王朝的军人，在国家总人口牺牲三分之一时，还能拥有继续作战能力。

这样的要求要想实现，简直比登天还难。

周小同看了一眼正在旁边严阵以待的知识分子，问道：“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职业士兵？”

知识分子的部落是方圆千里内最庞大的部落，即便是他们也只能武装起八百名职业士兵，所以这么多的职业士兵，只可能是多个部落联合起来，否则拿不出这样的阵容。

知识分子说：“部落战争每五十年开启一次，开启时没有任何的征兆，可能在你睡觉时，可能在你吃饭时，甚至可能在你交配时，敌人就会从四面八方汹涌过来。对于赢得一次圣地所有权的部落来说尤为如此，它会成为其他部落针对的目标。”

“在以往的时候，神灵都会事先给我们提示，让我们有充足的准备来应对挑战者发起的事端。但这一次，我们没有得到任何的警示。”

知识分子很明显想不通，为什么不久前神灵还降临凡尘，显化出神迹，却没有告诉他们关于部落战争已经开启的消息。

周小同望着他，欲言又止。

关于这一切的原因，他大概猜到一二，但无法告诉知识分子，怕打击到他的士气，间接让部落迅速灭亡。只是想着自己心中的答案，他又只能沉默下来。部落战争的结果，从来不是靠着他们这些部落决定的，真正的决策者其实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

所有的部落看似为荣耀而战，为圣地的守护权而战，但他们只是卑微又可怜的棋子，被人操控着命运。

所谓的部落战争，就是神灵眼中的一场游戏，所有树人不过是游戏中的NPC。

周小同望着知识分子的侧脸，对方的脸如同树皮一样，褶皱不堪，没有眼睛和嘴巴，也没有好看的头发，就像是一只大树刚刚成精的样子。

他抽搐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对方。

战争虽未开启，显然它已经结束了，结局是什么样，早已命中注定，单靠知识分子的部落，无法反抗什么。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部落神灵会是怎么样的？他们跟你们之前作战的外星人有什么样的不同？”

这样的问题已经是周小同第二次问，知识分子无比聪慧，从周小同的话中，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可他无法相信，他沉默了许久，写道：“图腾神灵从我们部落拥有历史以来，他就一直存在，至少有七八千年的时间，而那些外星人，他们的寿命也比较漫长，却不如神灵，最重要的是，他们会被我们抓住，被我们俘虏，他们不过是强大的我们。”

“而神灵，无所不能。”

周小同叹了一口气，他早些时候也想不通为什么这颗行星上有比树人们高级很多倍的外星文明，他们还能存活下来。直到他知道所谓图腾神灵之后，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对知识分子说：“若是那些外星人只是更高级的外星人想让你们扑捉的呢？”

“能成为各个部落图腾神灵的文明，无疑在整个宇宙中都是无比强大的，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能参与到这颗行星的游戏中。至于那些被树人们扑杀的外星人，估计是刚刚拥有星际航行的能力，想要来天马星系寻宝，发一笔横财。即便像船员文明，来到这里也只能是局外人，捞一点边缘的好处，想要在这场游戏中入局，它连门槛都摸不到。”

“假设外星人被你抓获，也是游戏的规则之一呢？假设，这就是那些普通的星际文明在这颗星球上生存的代价呢？”

船员文明的事情，周小同给知识分子说过一点。当时知识分子听说后，震惊了好长时间，在他的眼里，船员文明已经是近乎神灵一般。但此时，周小同却说船员文明连游戏的入局资格都没有。

知识分子突然间安静下来，对于周小同的话，他做不出任何有力的辩解。许久后，他拿起木板，在上面写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宇宙原本是无规则的，直到出现星际穿越和AI帝国，才使得原本的原生文明组成松散的联盟。但联盟的弊端注定各个文明之间必然会有摩擦，甚至文明战争，为了提高组织凝聚力，就必须制定一系列的规则，让所有的文明服从，让整个原生文明成为一个统一性的集权体制，只有这样才能打败AI联盟。”周小同说，“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推测，至于背后的游戏者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并不能准确地回答。”

“这颗行星只是一处试验田，庄家制定规则，让有资格的参与者按照规则来行事，达到利益分配的目的。如果规则被所有文明认可，这套规则定然会被推广出去，面向整个宇宙。”

知识分子看着他龙飞凤舞写出的字，沉默片刻后，写下自己的疑问：“你确定你的猜想是正确的？如果他们真的是神灵，神灵之心不可测，你又如何能知道事情背后的来龙去脉呢？”

“原本我也理不清自己的思路，直到这场战争的突然爆发，才拨开云雾见青天，让我想通其中的关键。”周小同回答，“你们的图腾神灵之所以没有提醒你，我想他们应该是被踢出局，自身已经难保，自然顾及不到你们。”

他见知识分子还在迟疑，就继续写道：“你们应该有跟图腾神灵联系的渠道，你现在可以尝试一下，看他们是否回应你们。”

知识分子想了许久，按照周小同说的，招呼自己的部下过来。

点香，上蜡，祭拜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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