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若年看着眼前的苏诺，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他的内心在挣扎，可挣扎到最后他自己也明白，这对于苏诺来说是解脱。

苏诺原本白皙的脖颈上已经爬满了紫黑色的花纹，同样的花纹同样可以在她外露的手臂和脚踝上看到。而在一年前的洞房之夜，这些花纹仅仅只出现苏诺的锁骨上，面积也仅仅只有硬币大小。

紫黑色的花纹，就像是死神的拥抱。即使苏诺没有呻吟，甚至没有皱眉，虫若年仍就可以想象它给苏诺的肉体带来了多少痛苦。而这些花纹之所以出现，却是因为苏诺强行把堕化世界带来的影响全都归由她一人承受，以防止仅存的那些生命再次锐减。

“原本我以为可以坚持更久。”苏诺的眼里满是歉意。

“不要道歉。”虫若年说。

苏诺摇了摇头，“是时候说再见……永别了。”

虫若年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一年的时间难道很长么？在诀别之时，一年前的那场婚礼仍旧历历在目，他此刻很想大喊大叫的发泄一通，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那样做，对于这最后的分别，他不想让苏诺感到更痛苦，更愧疚。

沉默了一下，虫若年才开口问道，“你姐姐和白帝前辈知道么？”

“姐姐会和我一同消失。”

看着虫若年又陷入了沉默，苏诺倒是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哭着求我别走呢。”

“我其实想做的更加耍赖一点，比如满地打滚。”

“噗……还真有你的风格呢，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想看看了。”苏诺捂着嘴笑道。

“恶趣味。”虫若年哼了一声。

“我走了。”

“嗯。”扯动僵硬的嘴角，虫若年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些麻木了，甚至久违的产生了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樱信妹妹是个好姑娘，你知道么？”

“嗯。”

“照顾好自己。”

“嗯。”

“乖。”苏诺伸出手，宠溺的在虫若年的脑袋上揉了揉。

感受着头上熟悉的温度和触感，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五根纤细手指的指纹划过每一根发梢的力道。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很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无家可归的小犬，但是他还是闭上了眼睛，任凭苏诺把自己梳得整齐的头发揉的乱作一团。

头上的力道在一点一点变轻，变缓。

身前熟悉的气息在一点一点变远，然后更远，消失。

他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他知道苏诺离开了。

不知道一个人站了多久，直到一道白光带着有些黯然的气息落在了他的面前，白光中一道男声说道，“想喝酒么？”

虫若年分辨出那声音是白帝，这才睁开了眼睛。他的思维此刻有些迟缓，“白帝问了自己什么？酒……好像是喝酒，他问的既不是‘喜欢不喜欢’，也不是‘会不会’，而是‘想不想’喝酒……”

想到这里，他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刚好看到一只笑容如春风一般和煦的白帝，脸上也多了三分沧桑，看起来才更是一个活了几千岁的人，而不是一个前辈，“白帝前辈……”

“莫叫得前辈，这里只有两个刚刚失去爱人却又束手无策的两个男人，你叫我白就行。”

白帝说着一抬手，手中还拎着一只玉壶，然后环顾了四周一番，索性说道，“就在这吧。”

两个人便席地坐下。

玉壶不大，但是里面的酒却似乎无穷无尽，至于味道则微微发甜，咽下后又生苦涩辛辣，口感层层叠。开始两个人只是一杯一杯的闷头喝着，许久白帝才率先开口，也许是借着酒意，给虫若年讲起了自己与那白色女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旧事。

虫若年没有打断他，也只是静静的听着，待白帝讲罢，他这才也随口讲起回忆里信手拈来的一些琐事。

一壶酒，两个男人，各自讲述着一段又一段属于他们自己的回忆，开始还有的一些拘谨和间隙很快也被醉意打破，一个人讲完，另一个人也会大声鼓掌，叫上几声好字。

第二天，头昏沉沉的，虫若年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就躺在昨天那片空地上，而白帝也在一旁深锁着眉头，沉睡在宿醉之中。

“醒了？喝点水吧。”

“声音有点熟悉。”虫若年这样想着，偏过头，看到的正是一脸关切的夏樱信，他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一半，他心念一动另一半醉意也被他驱散掉，“你怎么在这？”

“关心你呗。”

这声音是薇薇安的，虫若年又一扭头，在另一边看见薇薇安坐在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桌椅上，正喝着红茶。

“别误会，关心你的是她，我关心的是我的世界。”薇薇安又补充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最强的两个男人恰逢失恋，一起耍起酒疯来，怕不是要把我这里弄个天翻地覆？”

“别太难过了。”夏樱信抿了抿嘴，给虫若年递了一杯水。

“谢谢。”虫若年接过水，不经意间脑海中响起了苏诺最后对他说过的几句话，“夏樱信是个好姑娘。”

“白帝前辈也是，我从没见过白帝前辈这般悲伤。”夏樱信见虫若年没有继续说话，只好主动开口说道。

“嗯。”

“喂喂，你臭着个脸给谁看呢？”见虫若年对夏樱信爱答不理的样子，薇薇安不禁有些气氛，打抱不平说道。

“薇薇安姐姐，你别说了。”

虫若年自己到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薇薇安，然后略带歉意的对夏樱信说道，“抱歉，我心情不太好。”

“你是心情不好？还是放弃了？”薇薇安倒是丝毫没有放过虫若年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虫若年心中一颤，瞬间望向薇薇安的目光甚至无意间带上了巨大的压迫力，适逢一阵劲风压弯了满地的草叶，“你有办法？”

“还没有，但是我知道，没有试过之前，没有什么事情的可能性是零。”

“能说详细点么？”白帝在这个时候也清醒过来了。

“我一直在研究世界之心、世界和神祗之间的联系，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做，但是那颗被夺走的世界之心是她们存在过的最后证明了，你们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