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三百三十四章 归国困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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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发生的变故没有影响苍戈乌尔鲁祭典第三日的正常举行,这也是整个祭典的最后一日,没有第一日的浮图会比武表演,也没有第二日紧张激烈的叼羊会,匈奴人将以平淡的祭祀结束整个祭典。

牧芝仁和南郭旻在昨晚半夜被遣送回了使团营地,带回了勖顿王子暂时保住了性命的消息,这个消息让营地大多数提心吊胆的人稍微松了口气。

牧芝仁回来营地之后特意去看望了终陵弃,他到的时候终陵弃还未醒转,这让他感到担忧且焦虑。尽管勖顿王子没有死于秦舒华的袭击之下,但接下来使团会谈形势严峻,他真的很需要终陵弃能够陪伴在身旁给予他支持。

随后南郭旻差人送来了药物,但这份好意被银麟给挡在了门外,银麟毫不留情地挖苦对方没安好心,若不是他们多事,也不至于让秦舒华得逞。

打发了南郭旻的随从之后,银麟将阿夜等人召集起来,重新分配了任务,一半的人被派遣暗中保护牧芝仁,另一半人则留守在使团营地。

祭典第三日,整个王庭十分平静,傍晚的时候伊稚斜来到使团营地拜访了牧芝仁,并且前来看望了终陵弃的情况。伊稚斜和牧芝仁到来的时候终陵弃终于醒了,他的意识还有些混沌,简单地与银麟交流了一下,了解了之后的情况便没有再说话了。

“终指挥使没事真是太好了。”伊稚斜安慰道,“不必太过担心,我会尽力周旋的,单于已经明白这一次的事故不是你们的责任,他的愤怒不像最初那样激烈了。”

“明日单于还是按约定接见我们吗?”牧芝仁问道。

“单于还没有改变主意,会谈明日照常举行。”伊稚斜回答道,“不过,恐怕左贤王会想要为难你们,还请你们小心。”

“左贤王……”牧芝仁想起那个阴险的胖子,心里颇为厌恶。

终陵弃坐在床上,身上诸多疼痛让他的表情一直很差,孟渔舟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冷着脸请两位殿下出去。

“他还需要休息,你们换别处说话吧。”不由分说地将牧芝仁和伊稚斜赶出了帐篷,孟渔舟嘱咐银麟不要再放任何人进来。

被驱逐的牧芝仁和伊稚斜一脸尴尬,两人站在帐篷外吹着夜风面面相觑。

“看起来你的护卫也不是特别忠诚于你啊。”伊稚斜打趣地揶揄了一句。

牧芝仁无奈地耸肩:“毕竟我又不是皇帝,哪能逼人家给自己卖命。能跟着来这么远的地方的,主仆情分已经到了。”

“我开玩笑的,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候扑出去阻止刺客的火雷,是真正的忠勇之士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伊稚斜小声说道,“那些知道真相的匈奴人也很佩服他。”

“包括单于?”

“单于一直很欣赏他,从他在第一日浮图会夺魁开始。”伊稚斜说着将手伸进衣服里摸索了一阵,掏出来一只小木盒,盒子里放着成排整齐卷好的烟叶。

牧芝仁看着他动作娴熟地将一根烟卷叼在嘴里,并且将盒子朝自己示意,赶紧摆了摆手:“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宸粼人还是匈奴人。”

伊稚斜笑了笑,走近一根插着火把的立柱引燃了烟叶,吸了一口之后吐出烟雾,回头对牧芝仁说到:“在你看来,我更像宸粼人?”

“某些行为举止很像,比如这种烟叶,只有东南一带的富人会抽,穷人根本用不起这么贵的烟卷,他们只能买到便宜的烟叶碎末加到烟杆里。”牧芝仁解释道,“你在匈奴搞这些奇怪的东西,单于难道不会反感吗?据我所知,单于对匈奴的传统看得很重。”

“是啊,他对匈奴的传统看得很重,但我只是他的小儿子而已,等他死了我也不会继承王位。”伊稚斜很是无所谓地说道,“我甚至不可能做成一位有实力的部落王,等我大哥上位,我就该带着自己的女人和几个忠心的随从以及由于他的慷慨而分到的一部分牛羊离开王庭,走得越远越好。”

牧芝仁有点不相信他的话,说:“勖顿王子可不是那种没有肚量的人,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他这个人不难猜。”

“是啊,不难猜,但谁知道一个人做了王之后会怎么样呢?牧芝仁殿下,假如你成为宸粼的皇帝,一定也会变得让以前的朋友们不认识的。”

“那么你呢?”

“我大概……也一样。”伊稚斜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卷。

“没想过搞点什么阴谋诡计吗?”牧芝仁云淡风轻地问道。

“想过。”伊稚斜出奇的坦率,“从宸粼回来之后,我开始想这些事情。”

“你想说是在宸粼的那段时光让你终于认识到了权力的好处?”

“不,是你让我认识到了宸粼的可怕。”伊稚斜夹着烟卷仰头缓缓吐出烟雾,“如果你当上宸粼皇帝,我哥哥就不是你的对手。”

牧芝仁表面依然很平静,他问:“那你准备好了吗?当我的对手。”

“没有,不过没关系,因为你也没有准备好,当匈奴的对手。”伊稚斜将还剩一半的烟卷仍在地上用脚踩灭,正面朝向牧芝仁说话,这一刻他的眼神无比认真。

牧芝仁毫不躲避地和他对视,彼此的眼神都像是草原上独行的孤狼。

“是,我没准备好。”牧芝仁承认,“即使我马上就能握住权力,我也至少还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准备。”

“你真的要不顾一切吗?”伊稚斜的那种凌厉眼神只持续了片刻就结束了,他移开了目光,有些迷茫地望向远处浓厚的黑暗,“我明白了,你是认真的。但我不一样,我和大哥的感情很好,我们是兄弟,我想过那些阴谋诡计,仅限于一个人辗转难眠的夜晚,那种欲望是心里挣扎吼叫的野兽,但我能扼住它的喉咙让它闭嘴。”

牧芝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但你,从一开始就没把那头野兽关进笼子过吧?”伊稚斜侧过脸,审视着他。

“因为我对他们没有感情。”牧芝仁说,“我来到宸粼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头野兽。”

伊稚斜犹豫了很久,缓缓说道:“我心里还有另一头野兽。”

“我猜到了。”

“我不想你能活着回到宸粼,因为你对匈奴的敌意太深。”

“难道你做不到吗?你只需要在昨天出事的时候顺着左贤王的意思在单于面前煽风点火落井下石就行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宸粼的话、读宸粼的书、用宸粼的东西,骨子里却还是个匈奴人。”伊稚斜说,“匈奴人不会背弃朋友。”

“可你哥哥娶了宸粼的公主,你们还是对我们发动战争。”

“因为在我们的价值观里,结盟和结亲比不上结交。”伊稚斜说,“而且我说的匈奴人是个人,个人不会背弃朋友,个人也无法代表整个国家的意志。单于用了很多年才让整个草原凝聚在金帐之下,他不是你们那个集权在手的皇帝,他更像是一位有威望的大家长。大家长的威望来源于每个家族成员的信任,当他不能再保护家族的利益时,就会有人反对他。”

牧芝仁叹了口气:“说的太远了,伊稚斜殿下,我现在只想带着那几万人回家。”

“很难,你们很难从单于那里得到回去的粮食了,一旦单于答应释放他们,他们就不再是奴隶,也不会再从匈奴得到口粮。”伊稚斜皱眉,“从王庭回到边境,路上这些人该吃什么活下来呢?”

“你能帮我忙吗?”他请求道。

“牧芝仁殿下,那可是几万人。”伊稚斜无可奈何地对他摊手,“您指望我怎么帮您呢?哪怕我现在就是单于,我也没法帮这个忙。”

伊稚斜没有说谎,北境四州被掳来的一万多户奴隶如今已经给匈奴带来了很大的负担,王庭需要维持军队看守他们,粮食也被很快地消耗着,尽管每天都有数百人死去,但分给奴隶的口粮始终不够。

“一万四千七百户,近五万人,算现在还剩下三万。从王庭到云朔边境,以他们的行动速度要走二十日以上,一个人最多只能携带他自己七天的口粮,所以还需要有帮忙运输的人力,这会成倍增加粮食的消耗。”伊稚斜给他算了一笔账,“你们带来匈奴的粮食原封不动带回,或许能支撑这笔开销,但单于会答应吗?”

牧芝仁说:“如果从宸粼境内运粮,在边境和王庭的中间点设立营地,让他们能够在营地休整补充,就有很大机会活着回去。但你们在边境的游骑一定会侦查到这个动态,左贤王的东部骑军很可能会攻击这个中间营地。”

“所以你想怎么样?让我帮你瞒过左贤王?”伊稚斜没有马上反对也没有马上答应,这个想法听起来比要他帮忙解决回程的粮食要靠谱的多,但依然有很大难度,左贤王不是好糊弄的主。

“如果不能瞒过他,能不能让他行个方便?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打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伊稚斜沉吟许久,回答他“可以一试”,前提是他们得在明天的谈判中说服单于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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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_风起陇上_其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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