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顾两侧箭如雨下，终陵弃踏上地面的那一刻便已全然不惧淮安分渡的弓箭手，他瞬间加速脱离了那些人瞄准的区域，无数的箭矢落在他的身后。

龙夜料到了离开湖水上岸的终陵弃又是一头脱笼猛虎，但他也没有太过害怕，比较终陵弃身上已经受了箭伤，这般行动肯定难以持久，他只需要拖延片刻待其衰弱便能取胜。

魑明白渡司的心意，没等他开口就主动在正面立起了三灵御界，准备用这无形的铁壁挫一挫终陵弃的锋芒。

然而未隐寒锋接触三灵御界的时候仿佛穿过空气一般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滞，龙夜和魑都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幕给震惊了，他们匆忙后退躲避，可终陵弃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机会。

天剑术贯日长虹一般的剑气席卷而去，魑主动拦在了龙夜的身前为他阻挡，两人全部往后倒退了十余步才止住去势。

魑捂着自己的腹部跪在地上，口中不住地吐出鲜血，终陵弃那一剑没有对他的体表造成任何损伤，但却以阳剑劲的暗涌重创了他的五脏六腑，此刻他身上已无半点内力可用了。

龙夜有魑挡在身前，受伤的情形要好许多，但他至今仍想不明白魑从未失手的三灵御界为何会在此时失效。

终陵弃保持着出剑的姿势，此时他和龙夜相隔数丈，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分别倒着晕过去的藤以宁和重伤无法行动的魑。

区别之处在于，终陵弃离魑要更近一些，龙夜离藤以宁要更近一些。

“用你部下的命，换她平安。”终陵弃提出了交易。

龙夜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问道：“交换之后又怎么样呢？乌月渡司难道觉得今日能够善了？”

“之后我和你做个了断。”终陵弃果断地说道。

“不，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你的对手。”龙夜这般自负的人竟然能够如此直接说出技不如人的话语，这让跪在那儿的魑都感到很吃惊。

终陵弃知道其实龙夜并非不如自己，只不过龙夜惜命，一直不肯与他舍身相搏，而他自踏入此地以来就一直心怀必死之志，加上云体风身的效能才占了上风。

“那你想怎么样？”终陵弃问。

龙夜手中的刀指着藤以宁的后背，说道：“我不在乎部下的生死，现在显然是这个女人对我更有利用价值。”

终陵弃微怒道：“不要自欺欺人了吧？先前在湖心小楼，你阻止这些人参与围攻，难道不是在乎他们的性命吗？”

龙夜失笑：“你搞错了，我只是享受和你单独战斗的乐趣而已。”

至于部下的死活，说到底都是利用价值的体现而已。

终陵弃望着龙夜的眼神改变了，他鄙夷地说道：“我原来以为你和流鸦不一样，原来根本没有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流鸦是一个失败者，他的价值被你给吃掉了。”龙夜舔了舔嘴唇，“而我还没有，乌月渡司，我还没有输。”

终陵弃悲哀地看着他：“我从没有想过要吞掉流鸦的那份价值，乌月渡司和乌月分渡并不是我从他手里夺来的，是左渡领塞给我的。”

“可你也接受了不是吗？”龙夜露出讽刺的笑来，“你还能怎么做？身在忘川，就不要妄图再做回原本的自己了。和过去的一切分道扬镳才是正确的做法，杀死这个女人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终陵弃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她不能死。”

“笑话，这世上岂有那个人是不能死的？”龙夜不满地说道，“我现在就能让她死给你看。”

终陵弃的身影忽然模糊成了一道光，龙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胸口已经被长剑贯穿。

“渡司！”跪在地上的魑发出惊呼。

龙夜呕出一口血，抓着胸前的剑刃，勉强微笑：“这一剑也是柳氏剑宗教你的吗？叫什么？”

“这一剑是阁下逼我的，不是师承谁的，只是带有决心的简单地一剑而已。”终陵弃回答道。

龙夜点头：“简单的一剑我便躲不开了……乌月渡司是在羞辱我吗？”

“我没有资格羞辱你，我只是仗着这把剑而已，没有这把剑我什么都不是。”终陵弃诚恳地说道。

“是荒芜的古剑，无怪乎三灵御界也阻挡不了你。”龙夜看着黑色的剑刃上那些难懂的银色花纹符号恍然，“这柄剑根本不属于凡人吧……”

“也许吧。”

龙夜自己将身子从剑刃下拔了出去，又洒落了一大蓬鲜血，他捂着胸口单膝跪地，仰首望着终陵弃说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瞒不住的，你打算怎么和左渡领交代？”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阁下费心。”终陵弃收剑，小心地将藤以宁从地上抱起。

“为何不杀了我？”龙夜微微动怒，“是想显示你的宽容大度？今夜淮安分渡全部败在你手下，你不愿杀人，难道意在诛心吗？”

终陵弃刚刚那一剑恰到好处地偏离了他的心脏，在一剑将他伤到无法做出任何反击的情况下却留下了他的性命。

“我没有必要杀你吧。”终陵弃淡淡地说道，“况且依靠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杀人，我自己也接受不了。”

“你指的是古剑的御灵术吗？”龙夜愣了一下。

“你猜到了？”

“你中了三箭，还能像没事人一样战斗，除了荒芜古剑的御灵术还有什么能做到？”龙夜哑然失笑，“你的御灵术还能坚持多久？”

终陵弃眼神一凛，威胁道：“不久，但若你有杂念，我现在杀你们绰绰有余。”

他话音未落，忽然浑身一震，三处伤口的疼痛感忽然一下子放大了数倍，豆大的汗珠瞬间就在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云体风身的效果在这一刻消退了，虽然没有之前走出试练塔时那样强烈的不良反应，虽然没有瞬间抽空他的体力，但那种无所不能的强大感觉离开之后，终陵弃开始感受到伤痛带来的折磨。

龙夜看出了他的变化，笑着揶揄道：“这么快就应验了吗？那么之前如果我没有刺激你刺出那一剑，稍微再拖一下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会完全不同？”

终陵弃没有回答，他就继续说道：“看来这种力量确实不值得依靠啊，你自己也不知道它能支撑多久，如果用起来不太小心搞不好会送命。”

“龙夜。”

听到终陵弃第一次正式喊自己的名字，重伤的淮安渡司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终陵弃吃力地说道。

“停止对潜龙门的行动。”龙夜撇了撇嘴，“放心，我对他们已经没有兴趣了。”

“好，要报复要寻仇，我和以宁随时奉陪。”终陵弃说完抱着藤以宁转身朝外头走去。

龙夜坐倒在地上，苦笑着摇头，魑爬上前来将伤药递给他。

“渡司，要放他们出淮安吗？”魑询问道。

“别多事了，那个和尚没有来，我们尚且败成这样。”龙夜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道，“而且……我不想惹怒左渡领。”

“今晚的事情……”

“就按我们和潜龙门两败俱伤向上汇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