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对与错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可是霓裳知道,面前这个人,他不会哭,他也不会言语,没有喜怒哀乐,他唯一会的,只有笑。

世间所有人都只看到他温柔的笑。带着艳羡的目光,用崇敬的语气,看着他,谈论着他,敬佩迷恋或嫉妒憎恶着他。

只有她,只有她看见他的辛苦,颓唐和失落。

她劝自己离开他,因为一个木偶的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她欣赏和迷恋。

他,已经配不上自己了。

可是脑海里升腾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同时心底却有着更强烈的欲望。

那念头促使她,情不自禁的靠近沈言,催促她帮助这个可怜的人,找回自我,她无比希望自己能寻回多年前那个叫自己心动的人,迫切想要再见到那块碧玉绽放惊艳的光芒。

所以她留了下来。

她毫无保留的献上自己的一切。

她清楚的记得那个夜晚,她一寸寸裸露的肌肤绽放在沈言惊愕的目光里时,想要救赎的心是多么迫切和强烈。

但同时她也清楚的记得,沈言眼里破碎的星光是多么叫她心疼。

那是一种,类似于被侮辱的情绪,那种自暴自弃的绝望有多么强烈,她用身体,感受的一清二楚。

那天开始,她成了沈言的侍妾。

沈言对她不像从前那么恭敬了。

霓裳知道,是自己,逼的他丧失了最后一分信心,彻底的沦落下去。

可是,想要回炉重造,就需要先毁灭,再重生,不是吗?

她要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要成为,打造玉石胚胎的第一层石头。

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把曾经那个眼眸明亮似有万千星河流淌的少年,找回来!

霓裳慢慢低下头,将脸颊轻轻贴在沈言滚烫的脸上。

那炙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冰冷死寂的心也跟着一起燃烧起来。

沈言丢了这么多年,在皇城打拼的一切,可是,也许那对于如今的沈言来说,不过是个沉重的包袱,是一座几乎无法摧毁的大山,不是吗? 终究是为了沈珂,失去了这一切,可是,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

如果两袖清风,从头再来。

沈言是不是,可以变回当初的样子? 霓裳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企图从那炙热的身躯里找出一个可以给自己希望的理由。

那个理由,如今她终于想清楚了。

因为她爱他。

“呼啦……” 耳边传来刺耳的声音,霓裳转头,沈珂将怀里抱着的一大把柴火丢在了地上,正伸手哗啦哗啦的拍着沾染上泥土的衣裳。

“你,你这是做什么呢?”

霓裳有些惊讶的望着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沈珂瞥了一眼,有点像自己府上仆役养的那只小刺猬。

霓裳见他不理会自己,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

沈珂淡淡瞟了她一眼,语气有些疑惑,“我为什么要走?”

“你……”

他这话,还有那语气里的莫名其妙,叫霓裳这样的人也为之气结。

寻常人若是得知自己的亲哥哥为自己做了如此多的牺牲,不管如何,见他的脸面,可决计是没有了。

可是沈珂居然根本就没有生出离开的想法!

霓裳眼神复杂的盯着他。

看着他旁若无人的将那些干枯的枝枝杈杈折断了,整齐的摆在一边,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打火石来,研究了半天,笨手笨脚的,也没有成功将火打着。

那样的笨拙,就连霓裳这样的大家闺秀都看不下去了。

但沈珂却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一味的拿着那两块火石在手中研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不厌其烦的试了数次,终究还是没有打着火。

随后沈珂转头看了霓裳一眼,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这东西我不会用,你会的吧,你来好吗?” 霓裳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最后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地上,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而后走了过来,伸手接过火石,什么也没说,很快将那火石打着,燃起了柴火。

沈珂去林中抓了两只野兔,剥了皮,寻了溪水洗干净了,拿了竹签放在火上烤,虽然比不得几人在京城时候锦衣玉食,可对于饥肠辘辘的两个人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

“谢谢。”

接过沈珂手里的兔肉时候,霓裳道了句谢,却没有立刻吃,而是起身走到沈言的身边,将敷在他额头间的丝帕用水湿了湿,伸手探视了温度,还算好,比起昨日,已经好了很多了。

将洗干净的帕子重新放回沈言头上以后,霓裳伸手打算解自己的衣裳。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霓裳转头,以眼神表示疑惑,沈珂摇了摇头,开口道:“你是女子,有一日驾车劳累,今夜好好休息,哥哥我会来照顾,你就不必守夜了。”

听见他的话,霓裳似乎是惊讶了一下,但立刻就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感叹,偏偏语气中又夹杂了几分讽刺,“若是早这么懂事,也就没有今天这些事了。”

她的声音虽然低,但是沈珂近在咫尺,却是听的一清二楚的,霓裳本以为,凭着他的脾气,认真做了事,不但没有听见赞赏,还被人损贬了一顿,绝对是要发脾气了,就算不会立刻暴怒,也必定会冷下脸,将颜色甩回来了。

谁知,沈珂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径直将手上的兔肉递过来,说了句,“多吃一点。”

随后便伸手将霓裳怀里的沈言抱了起来,换了个靠近篝火的位置,重新放下,伸手又脱了一件衣裳,将沈言包裹了个严实,拿了旁边从小溪里取来的水,一点点将水涂抹在他干涩的嘴唇上,保证他不受火焰炙烤后嘴唇干裂。

霓裳不动声色在一旁看着,沈珂脱了这件衣裳,身上就只剩下一件中衣,虽然是暖春,可是寒夜里依旧凉风习习,怎么会不冷?

可是他就该冻着。

霓裳吃完了口中的兔肉,径直躺在一边,也不管沈珂怎样,按照之前他的说法,直接去睡了。

沈珂拨了拨手边的篝火,将沈言的半个身子抱在怀里,即便身上裹着层层叠叠的衣衫,他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的,沈珂从未见过他这副灰败的样子,他的记忆里,沈言永远都不会变成这幅样子。

他就应该高高在上的坐在神坛上,任由大家膜拜和崇敬。

而他永远做那炙热光芒下的影子 ,即便隐约模糊的不见,也不要看见一向崇敬的大哥,变成这幅样子。

气若游丝,颓颓有恙。

这不是沈言该有的样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不能超越大哥,永远不能做出一件事,叫人能忘记他身后的人,正视他的存在。

沈珂看着面前沈言紧闭的双眼,那双桃花眼也失去了往日的妖娆,眼底尽是颓唐,他咧开嘴,苦笑了一下。

他做到了,如今他终于做到了这件事。

沈言为他放弃了多年打拼的一切,失去了一切,沦为庸人。

为什么呢?

大哥他,从来没有告诉自己,他竟可以,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呀……

沈珂垂下头,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光芒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皇城,锦缎庄。

“小姐。”

陈叟推门进来,彩萱愣愣的在红印的床边守了一下午,见他进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才终于有了些光彩。

“打听出来了吗?”

陈叟点头,对上那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愣了一瞬,随后道:“小姐,沈家是出了事情了。”

“哦?”

彩萱望向他,静候下文。

“沈家公子的生意出了差错,听说是赔了很大一笔,将府上能够动用的闲钱都砸了进去,如今,生意上,有些入不敷出了。”

“这样啊……”

彩萱点头,陈叟这个说法,似乎同自己清晨在沈府门前听那个商人说的相差无几。但是……

彩萱突然抬头,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那,见到沈家公子了吗?”

陈叟摇头,“小姐,你是不知道沈家,家大业大,一出问题,传的是一等一的快,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商贾闻声纷纷折返回来,如今的沈家,可是热闹的挤都挤不进去,更遑论见公子爷呐?” 听他这么说,彩萱像是一瞬间泄了气,焦急的心此刻空落落的,她低头,喃喃自语:“没见着呀……”

“是。”陈叟点头,随后紧接着说道:“小姐不必着急,沈公子天赋绝伦,可不是这点风浪能掀翻的,等过两日,沈府的人少了,老朽再派人过去。”

彩萱知道陈叟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欲多做解释,只是颓然的挥了挥手,应了声,“知道了,那就麻烦叟,再去问问了。”

陈叟点头,正待出去,彩萱忽然又回头吩咐:“明日便去了,再差人,去问清楚吧。”

陈叟身子一顿,回道:“是,老朽知道了。”

彩萱没有再答话,只是低下头又去看睡着的红印去了。

出了小姐的屋门,陈叟才大大的嘘了口气。

他伸出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渗出的冷汗。

从老爷的府门倒下以后,只剩他 ,只剩小姐。

而他,数十年来,从未做过错事,他从没骗过小姐。

可是今天,破例了。

而他,并不知此举对错。

『添加到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热门推荐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