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红印再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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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萱连夜选了两名庄奴,将收拾好的银子细软都装在了车上。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她最后望了一眼深夜里寂静的锦缎庄,连夜出发去了沈府。

沈言在府中静候多时,见一辆马车朝这边到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悄悄舒了一口气。彩萱来了,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抛下庄子过来了。

沈言此刻竟不知是该庆幸她对自己如此信任,还是该悲哀她同沈珂之间,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你且在这里稍等片刻,待宫中接应的人,将家弟送来,即刻按照之前计划行事。”

沈言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金色令牌,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是画了一只猫。张牙舞爪,很是凶恶。

“这是?”彩萱疑惑问道。

沈言温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的信物。”

说完他勾唇一笑,伸手捞过彩萱的胳膊,彩萱一惊,下一刻,那枚发着淡淡幽光的令牌便落入她的掌中。

沈言突然凑到她的跟前,春水一般的眸子里突然荡漾起涟漪,他在笑,虽然表情同之前一般无二,但是彩萱就是这样感觉的,随后他俯首在她耳畔,轻声嘱咐道:“拿好了。”

彩萱忙点头,把令牌紧紧握在掌中,沈言说完这句话后却没有离开,他俊秀文雅的面庞依然在距离彩萱的侧脸很近的地方,他有些惆怅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彩萱诧异,正准备转头问他,却突然被他一把抱在了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沉静,如同他的人一般,若即若离,清雅而深重。

彩萱在那一瞬间是有些心慌的。

一靠近他,仿佛就有一种难以抗拒无措和渴望。

沈言抱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的意思。而彩萱此时竟然也不知所措起来,她内心挣扎犹豫了很久,却终究没有伸手推开他。

或许是那一刻的沈言太过沉默,沉默中压抑着什么已经几乎濒临奔溃的情绪,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的抱她抱得那么紧,还寂寂无话。

或许是那一刻的沈言让彩萱觉得莫名的心酸,所以她对他的举动,选择了放任。

不管怎么说,最后沈言放开她的时候,面上是带着笑的,那是彩萱这么多天接触中,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毫无掩饰,发自内心的欢乐。

离开的时候,沈言伸出手,几乎是宠溺的揉了揉她散落的头发,随后转过身,他身边一直跟着那个上一次在庄中掳走她的那个年轻男子,那人貌似武功很高的样子。

沈言告诉她,在府中等到卯时,然后驾车到城郊,城门的守卫已经买通,自然不会为难于她。

彩萱本来以为,自己会按照计划中那样,在指定的时辰,驾车出城,接了那个人,从此浪迹天涯,什么时候事情平息了,什么时候,她就会和沈珂一起回来。

建康城里,有陈叟,有月儿,有秀云阁的如意姑娘,有许许多多她怀念的人和事,她没有理由,就这样一去不返。

但是这之后,发生了一件,预料之外的事。

那是一个预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彻彻底底的,搅乱了她的心扉。

是红印。

所有人都告诉她,红印死了,可是,他究竟为什么会死,是怎么死的,他的尸体在哪?

这些问题,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

午夜梦回,辗转反侧,她闭眼是漫天的红,睁眼是寂寂深夜。

那个奇怪的梦,一直在重复,一遍遍,不厌其烦,几乎将她逼疯。

沈言的玉佩,才拿来不过两天,他便来了。

是不愿意自己忘记他吗?

红印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的头发,是精灵般的灰,像月光,轻轻扑洒在身上,可是,眼睛却不是记忆中如寒潭般的深邃。

他的眼睛依旧是蔚蓝,可那蓝色,清澈,纯净,偶尔会闪过一丝迷惑之色。

他就站在沈府的院子里,静静的,像是一只安静的猫儿,歪着头,有些诧异的望着门前的彩萱。

彩萱觉得自己心脏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她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衣衫褴褛,脸上也不怎么干净,活像是逃荒回来的难民。

可是他就是红印,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彩萱委屈的扁扁嘴,一股子酸涩涌上,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彩萱扑过去抱住他,红印身上有些冰凉,那是潮湿的衣袖上还带有沾染的雾气,露水浸湿了他的脚,他没有穿鞋子,脚上有血迹。

“红印……你,你……”彩萱一句话没有问出来,看着面前的人,已经越看越心疼。

“你怎么会这样?”彩萱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她朝他身后望望,却没有看见想象中的人,疑惑问道:“阿罗呢?”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红印面无表情的脸僵了一下,随后,他疑惑的低下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像琉璃般闪烁,呆呆的望着抱着他的彩萱。

彩萱觉得不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在红印眼前挥了挥。

红印一动不动,甚至,就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

一瞬间,心中坍塌的东西压得彩萱几乎喘不过气来。

“红印?”她颤抖着声音,有些不敢置信的伸出手。

红印低头,用那双湛蓝的眸子盯着她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将自己的手伸过去,一把握住了。

之后他抬起头,对着彩萱,傻笑了一下。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彩萱的眼眶里滚落,她伸手捂住嘴,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人,红印的傻笑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后恢复成一开始自己见到的呆滞的样子。

他变成了傻子。

彩萱将手从他掌中抽出,他有些紧张的回握了一下,彩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随后轻轻撩起他破烂的袖口,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的惨状,叫她连着心都一起冰凉了起来。

破碎袖口下的胳膊,早已不复自己记忆中的白皙,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口遍布其上,血肉翻卷,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溃烂,彩萱伸手轻轻挤了一下,那伤口便流出一股股污血,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红印轻轻“嘶”了一下,却没有把胳膊从她的手中移开。

怎么会,这样……

彩萱几乎无法站立,她僵硬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红印依旧用那双纯净无暇的眸子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把她拉回去,于是伸出手来。

看着那双记忆中修长的手此刻根根手指肿胀成馒头,彩萱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垂下眼睑,有些恨声的说了两个字,“沈言!” 她一把抓住红印的手,红印吃疼,有些难过的挣扎了下,彩萱缓过神来,放松了力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随后柔声安慰道:“跟我回府,我帮你疗伤,好吗?”

红印似懂非懂的望着她,彩萱不再言语,轻轻拉着他往回走。

一旁守候着的两个奴隶对视一眼,随后起身跟上。

整个沈府,像是一座巨大的死寂的荒地,没有一点声响,之前沈言在,彩萱还未曾注意,现在突然发现,偌大一个府邸,竟然连个起夜的仆人都没有。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沈府的大门前。

彩萱抬眼望去,那人身形窈窕,衣袂飞扬,竟是个女子。

待走进了,才看清她的面容,竟是沈言身边的一个清秀婢女。

只是她此刻的样子,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府宅侍女。

那女子手里提着剑,眼神如刀,声音更是寒冷,“萱姑娘,你这是去哪儿?”

彩萱握着红印的手,眼神同样冰冷的望过去。“我去哪,与你何干?”

那女子闻言手中的剑一转,剑身的寒光闪烁,“公子有吩咐,卯时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

“哼。”彩萱冷笑,“已经快到卯时了,我放心不下,提前一步又何妨?”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彩萱会这样说,微微一愣,随后收了剑,低头站在一旁,让开了道路。

彩萱满心的愤怒,勉强压抑下了没有爆发出来,跳上车,伸手递给红印,红印犹豫了一下,随后温顺的将手递给她,彩萱将他带上车,随后将帘子放下。

旁边的女子眼神闪了几闪,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阻止。

前面驾车的奴隶转过头,低声问了句,“小姐,咱们去哪里?”

彩萱垂下眼帘,轻轻将红印的身子靠在车厢上,随后道:“同之前给你说的一样,去城郊。”

那奴隶应了声,挥鞭打马,车子走了起来,木质的车辕压在石子铺就的路上,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后,彩萱掀起帘子,探头向后望去,身后沈府朱红的大门已经闭合,整座府邸,在夜色和雾气的掩盖下,逐渐消失不见。

又看了眼长长的街道,放下了帘子,彩萱沉声道:“走到前面的阁楼处,将车子停下,我要下去。”

前面赶车的人忙应了句,“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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