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十六传令下去后，转身看向夏皇道：“上将军是否先回中军大营？”

“嗯。”夏皇微微点头，却并不急于起身，又思忖了片刻后看向罗冬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罗冬。”

“罗冬？今年多大了？”

“对，小的姓罗名冬，今年冬天满十八。”

“嗯。”问了罗冬两句，夏皇又转头看向姚十六道：“他是你亲卫？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回上将军，这小子是今年刚招募的新兵，我看他还算机灵，所以带在身边听用。”

“既是你亲随，借我用两天如何？”

“上将军想用他尽管带走便是，何须问我。”

“那好。”夏皇说着站起身大步向帐外走去，边走边道：“罗冬跟着我，前军营在天亮之前只守不攻，天亮后伺机而动。”

“喏。”这是一头雾水的罗冬。

“末将明白！”这是战意盈然的姚十六。

夏皇随行亲卫本就有五百精骑，再加上姚十六调来护送夏皇的霍瑛所部，金甲军一千骑及辅兵一千骑，共计2500余骑出前军后营，向中军大营奔去。

30里路，战马半个时辰即到，罗冬与霍瑛一起跟在夏皇身边步入中军帅帐，这才看见帅帐内已肃立一众将领，显然都已得知敌军出动，在等夏皇归来发号施令。

“敌情如何？”走到帅案后坐定，夏皇也不废话，直接问起敌情。

“回上将军，敌军五个万人队兵分五路，三路奔烁阳方向，预计天亮前能追上我粮队护军，另两路正袭扰我左路前军大营。”

“只有五路敌军？”

“据探马回报，只有五路。”

“再多派探马，除北燕大营外，我中军大营四向八方皆探。”

“喏。”

安排下探马，夏皇却不再发令，只起身走到帐中沙盘前看着地形图思索起来。

“上将军，可否派兵支援粮队？”夏皇不吭声，帐中将领却有沉不住气的。

“不急。”夏皇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

夏皇不发令，一众将领只能干着急，纷纷交头接耳，还不敢大声言语。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一声报讯打断帐内嗡嗡低语声。

“报！”

“进！”听见报讯，夏皇这才将目光从沙盘收回。

“禀将军，我大营西南向十里发现第六路敌军，正向我大营突进，敌军人数不详。”

“为何敌军距我大营十里才发现？人数不详又是何意？”

“报！”

“报！”

没等之前的探马回话，又两个报讯声响起。

“进！”

“禀将军，两路敌军从烁阳方向向我大营而来，皆为万人队。”

“禀将军，袭扰左路前军营的两路敌军绕过前军营向我大营而来。”

“知道了。”夏皇淡淡应了一句，却并不在意这两个最新敌情，而是转头看向第一个进来的探马道：“你接着说。”

“禀将军，这路敌军并非从燕军大营出击，而是从其大营东侧的丘陵后脊出现。且这路敌军行进缓慢，动静极小，又是背光而行，所以我部未能及时发现。至于敌军具体人数，小的无法断言，只能估计为一至两个万人队。”

“为何无法断言，说清楚。”

“禀将军，敌军虽众，却毫无阵型，行进虽慢，四下游骑却散出三里开外，小的实在无法靠近探查。”

“明白了，下去吧。”

“传令！”打发走探马，夏皇一边步回帅案，一边发号施令道：“重装步军两万，前出大营西南向三里布防。”

“喏！”自有步军将领接令。

“传令！轻骑两万四出接敌，游走侧击，阻敌四路骑军向我大营西南面汇集。”

“喏！”自有轻骑将领接令。

“传令！五千金甲军覆重甲，于西南向大营内集结，待命出击。”

“喏！”自有金甲军将领接令。

“传令，一万步军轻装简从，速备沙土水车于粮库集结，听令于……”说到这里夏皇转头看向站在身侧五步之外的罗冬霍瑛，话音略一停顿后道：“罗冬霍瑛。罗冬为主，霍瑛率所部为辅。”

“喏！”这是步军将领。

“喏！”这是霍瑛。

“啊？”这是罗冬。

“啊什么？说的就是你，还不接令？”

“呃，喏！”罗冬本想说点什么，然而迎着夏皇盯视的目光却只吐出一个诺字。

“霍统领，上将军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跟我说说行不？”随在霍瑛身后步出帅帐，一头雾水的罗冬疾行两步跟霍瑛走了个并肩道。

“你真不明白？”霍瑛却是斜了罗冬一眼，并不信罗冬所言。

“真不明白。”罗冬忙重重点头。

“上将军的意思就是一万步卒和我所部两千人全都听你调遣。”

“啊？！听我调遣？我不过是个小兵，让我指挥一万多人？还准备水车，干什么？清洗全军的马桶吗？”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传令在粮库集结，自然是护卫粮库！说吧，人马怎么分派？”

“呃，能先告诉我粮库在哪儿吗？”

“喏，那边一片营房就是。”心知罗冬是真不知道大军粮库所在，霍瑛说话间抬手一指帅帐一侧不远的大片连营。

“什么？粮库这么大？”顺着霍瑛手指方向看去，罗冬不由惊呼出声。没办法，实在没想到大军粮库占地如此之广，连营所在，比之前待过的新兵营还大。

“三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两月之用，自然是要这大。”对于罗冬的无知霍瑛也能理解，又解释了一句。

罗冬却不再言语，只看着粮库呆立片刻，又转头望了望大营西南方向，再回头，忽然开口道：“霍统领，你先传令所有人备上挖土用的铁镐和麻袋，在粮库西南面待命，我再去看看情况。”说罢也不等霍瑛回话，只一路小跑至一侧马棚，跨上战马向粮库奔去。

围绕粮库连营骑行一圈，又奔大营西南方边寨走了一遭，罗冬这才回转粮库。见一万余人已集结完毕，霍瑛与几位将领立马在前。罗冬也不废话，催马至霍瑛马前大声道：

“请霍统领代我传令，一万步卒携铁镐麻袋以此为原点向粮库两翼展开，距离粮库营房百步之外开挖沟渠，沟宽十步，越深越好。挖出的泥土用麻袋装好，堆在沟外十步。一千辅兵分两路，各移沙土车和水车至沟渠两端待命。”

“……诺！”虽然对罗冬所言不明就里，霍瑛略一犹豫后还是依令施行下去。待安排妥当，这才回马罗冬身边低声问道：“你为何如此布置？万人仓促开挖的陷马坑长度可是有限，北燕骑军若真突进大营，轻易就能绕行而过，何用？”

罗冬却是摊手耸肩，一脸我也很绝望的表情道：“我也知道没用，聊胜于无呗，难得有机会指挥万余将士，我总得让大家干点啥吧？不发个号施个令，我岂不是很没存在感？”

“什么？你！你！”得罗冬如此回应，霍瑛瞬间气炸，本待爆发，却又碍于夏皇罗冬为主的军令发作不得，只能手指罗冬，浑身发颤，鼻子都快气歪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大敌当前，岂可如此儿戏！”

“霍统领，你别急啊，反正现在敌情不明，我们做什么准备都是在押宝。与其压大小，不如压豹子，中了就是个头彩。”

“压不中呢？！”

“压不……你先等我会儿。”罗冬话到一半，忽瞅见一骑快马从身边驰过奔帅帐而去，显然是有最新军情，忙一转话头，随即也拨马奔向帅帐。

“报！”

“进！”

“禀将军，来犯敌军以骑军万人队为锋矢，正面强攻我步军军阵，我军防线即将告破，敌后军行进亦有加速迹象。”

“五千金甲军出击！务必冲散敌军骑阵！”

“喏！”

“银甲轻骑全军出击，汇同前阵步军合力围歼此股来犯之敌！”

“喏！”

待几个将领领命出帐，见传讯兵也要退下，溜进帅帐的罗冬忙上前两步拉住传讯兵道：“等等，刚才你说敌后军加速是什么意思？”

“回将……”传讯兵本以为拽住自己的是帐内将领，正要拱手回话，却见眼前人衣甲跟自己一样，不由翻了个白眼道：“就是加速来袭的意思。”说罢便一抬胳膊甩开罗冬，转身向外。

“诶，兄弟，别走啊。”这是不愿罢休的罗冬。

“站住！回来！”这是随后发声的夏皇。待传讯兵回身，夏皇又抬手一指罗冬道：“回答他。”

“喏，我的意思是说敌军之前行进缓慢，前锋万人冲阵后，敌军后队速度也越来越快。”

“有多快？”对传令兵的回答罗冬却仍不满意，再次追问。

“这……”传讯兵不由被罗冬问得无语，本想说我怎么知道有多快，又不敢说出口。

“那敌军除了加速，还有什么异常没有？”罗冬也知道自己的提问不好回答，忙又换了个问题。

“要说……敌军之前一直摸黑前行，直到前锋突击步军防线，敌后军忽然燃起火把。这算不算异常？”

“这当然算异常！”听闻敌军燃起火把，罗冬顿时急了，说话间转身看向夏皇道：“上将军，小的想去阵前看看敌情。”

“粮库布防如何？”

“都已安排。”

“速去速回。”

“喏！”

辞出帅帐，罗冬便催马向大营外狂奔而去。同时，心中不安之感愈发强烈……该不会真中头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