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材质的货币是通行整个大陆的东西，人们可以不看面额，而光是通过起成色和重量来判断它们的价值。并且在设计之初，就没有多少太小的或是质地太差的银币，稍微有点职业操守的制作者都至少会保证它们要比你手上的这一把铜币值钱。

五块银币的话，果然贵得像是奸商才会出的价码。

也许我下一次买消息的时候你能便宜点，万篱摸出五块银币码在台面上，清一色鹰首雕花、边缘标记着古陆语的文字和制作日期，这是南方中央地带数百个大小城镇的通用货币。

女人很满意地点点头，将银币划入半开合的抽屉。

“在这漫天飞尘的脏地方，那些穿着漂亮衣衫来搭讪你的女人很可能是个贱人，而穿着漂亮衣衫来搭讪你的男人，则很有可能是个混蛋”，老板娘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漂亮的姑娘总是多情的，漂亮的男人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隐喻，万篱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在最近接近万篱的人中，很可能存在着个别别有用心的家伙。

符合条件的人大概有四个，格绯、黑袍男人、牧林和此刻眼前的老板娘，那个穿着破烂衣服、脸色发紫又干又皱的黑袍男人都长成这样了基本可以直接排除……

万篱沉思了一会儿，心想着这个问题对于自己的价值以及……对了，老板娘目前为止不就只见过牧林一个人吗？那么这个漂亮的男人指的就是牧林！

这个啰嗦的胖子，他可能是个不同寻常且值得店主和万篱注意的人。

老板娘并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她低着头继续在账本上写写画画，字迹很是潦草，但万篱基本能看出来那东西不是账目。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客人啊，稍等，要住店或是吃些什么吗？”老板娘依旧没有没有抬头，但她一下注意到了连万篱也未能察觉到的细微脚步声。

万篱回头，一个疲惫瘦弱的黑袍葬鸦正站在门口，虽然木壳面具遮住了对方的脸，但是光凭那上面深蓝的细线彩绘和来者的身形，万篱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认识她的。

虽然一切都有些巧合，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多少应该过去打个招呼，毕竟要是没有她，估计这时候自己还在沙漠里转悠着呢。但格绯似乎是一下就认出了万篱，愣了愣，旋即转身准备离开。

“喂！”万篱下意识地喊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才见过几面的女孩，也许是因为对方让他想起了过去的某个人，也许是因为其它的一些原因。反正，当万篱注意到自己在做些什么的时候，女孩的手已经被他紧紧攥在了手里。

一双失掉神采的双眼正透过面具上的两只小圆孔注视着他。

“放开手好吗？你要记住这里是末流城，你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也没必要来管我的闲事。”格绯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某种深切的难以言说的愤怒。

万篱松开手，女孩立刻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如一尾暗色的小鲤闪瞬消失在来往的人群之中。

“诶，你害我失掉了一个客人”，老板娘慢悠悠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伸出手指轻叩万篱放在桌旁的往生匣。

“不过想要追上去的话还是来得及的，至少我不可能为了你这么匣子把我辛辛苦苦在末流城打开的门面关了跑路不是吗？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暂时相信别人一下，事事都做得完美无缺不留破绽的话，生活也会变得很乏味呢。”

万篱点点头，将“恒沙”从往生匣的一侧抽出，连同剑鞘一起背到背上。

在旅店短暂停留之后的他已经换上了一件比较寻常的衣服，就连用来遮住额头印记的布条也换成了合乎沙漠风格的淡黄色纱巾。这也是他时隔半年之久，他第一次用一个普通旅行者而非葬鸦的身份出现在了人前。

但末流城也算是大城，街道分支无数加之行人又多，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不过在突然获得了死信者的身份之后，万篱发现自己的嗅觉似乎在半天之间有了超乎寻常的提升。

这种感觉并不是时刻都在的，但当他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鼻子上的时候，空气中混杂着的各种气息就能以一种隐隐绰绰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努力地回忆着那晚用锁链困住格绯时女孩身上似有若无的那种味道。

某种线条在密集的人群之中穿行游走，它们带着各自的特征，彼此区别而又无比接近，其中有几条是他很熟悉的。万篱加快了脚步，他的内心因为这种奇异能力的突现而兴奋不已。

但突然，一只手自后方笔直搭上了他的肩膀，也许是注意力过度集中在嗅觉上加之周围人群过多的缘故，万篱之前竟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飞速扭转身体，身形闪动如电一下退开四五步，手掌在腰间随意一抹的同时两把黑铁匕首已经稳稳握在了手里。而实际上如果此刻不是在喧闹的大街上，说不定他早已经直接省略了回避的动作，直接把刀子送进对方的身体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奇怪的本能反应，但万篱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不轻。

当然，对方也是明显地愣住了。

“你以为末流城的治安就这么点水平吗？别人在大街上随便拍你一下都得要你掏出刀子才能保住小命？”牧林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看着傻子似的神情。

又是他，而且看样子这次来得还不止他一个人。万篱打量着牧林身边的男人。与和气的胖子不同，这个带着一副首领做派的家伙身高接近两米，体格健壮，背上还背着两把粗重的大剑，一股悍勇气息油然而生。

这家伙完全没有一点巡游艺人的样子，就算吓走顾客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啊！

万篱稍稍放松姿势，但武器还是拿在手里比较安心。“抱歉，外面路匪太多我都已经习惯了……话说，你现在不是在表演吗？”他疑惑地瞟了那个高大男人一眼，“不知道你们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们啊，这个……”牧林支支吾吾，但他身旁的男人直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牛皮纸。就算万篱有忽视的心，男人上下打量着他的目光也实在是太明显了。

而且这个掏出告示的动作他也十分熟悉，真是没想到，在末流城这样的偏远地方……

壮汉操着一口古怪的荒地口音直接质问道：“你是那个六年前从穹顶跑掉的小孩吗？”他大概相当没有耐心，也不等对方回应，伸手就想去抓万篱的衣服。

万篱迟疑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嘲讽似的微笑，“那些陈年往事，都快变成传说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惦记着。”

不过他又不傻，才不会站着等人家扒了他衣服来给他验明正身呢！万篱后退一步，身形急转，骤然加速冲入人群。

到底是末流城，就算刚刚有人当街掏刀子也没人多看一眼，不过恰好万篱也没有直接拔剑出鞘来满足大众好奇心的兴趣。

他加快速度甩掉身后的两人，古人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当街动手很可能会给他引来更多的敌人。

六年前南方大陆的穹顶之乱，他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呢？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数不过来了，尽管那时候他真的还只是个十二岁出头的男孩。

PS:【PS:两篇推荐书评，不禁有点心慌啊。本来这一章昨天就该发了，结果觉得不好又删了，啥也不说了，加油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