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马车缓缓在高大的内城城门前停下，王宫区内不允许车辆来往，再往前的路，他们只能下车步行。

“我想你应该先摘掉面具”，格绯提醒道，“修士的面具在死信者们的地盘可不是那么受欢迎的，而且在见忘川之前，我觉得你应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消除不便当然是目的之一，但说实话格绯也很好奇那面具之下是怎样的一张面孔，她可从来没见过修士的模样。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不能活着揭下修士的面具。

“我担心您不会喜欢我面具下的模样的。”

格绯阖上马车上的小窗，笑着说：“我没看过，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喜欢呢？”

“这也是我之前对您隐瞒的秘密之一，不过我倒是不像其他人那么拘束，您若是愿意看的话，我也不介意让您提前知道一些事情。只不过，恐怕你见过我的脸之后，就不得不同我一起去黛冬城了。”

影子轻笑着，拉下兜帽，露出一头秀丽的及肩黑发。她小心解开系着面具的细绳，格绯几乎屏住了呼吸，好在她没有等太久，女孩面具之后的脸庞很快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相当清秀可人的一张脸，没有格绯预先猜想的像死信者一样的黑色咒文或是什么奇怪的丑陋印记。事实上，影子皮肤白皙，眉眼精致，虽然双目有些无神，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孩子。

但是格绯就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在照镜子，格绯任自己的目光穿越漫长时光，她看着一张恍若几年前的自己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虽然影子应该比那时的格绯更加漂亮，但两者实在是太相像了。

“你是……”数十种可能闪过格绯的脑海，她甚至怀疑眼前的女孩是某个自己不知道姐妹或者是有着相近血脉的私生女孩。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葬鸦们不会干这种事。

“我说过您不会愿意看见我的模样的”，影子戴上面具，又拉上兜帽，遮盖住那足以让每一个女孩引以为傲的外貌，把自己隐藏在厚重破烂的灰色长袍之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就像我自己的名字一样，我是您的影子，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向您详细解释这些。”

格绯刚想张嘴询问，车外就传来了猴子的喊叫声，她们明显耽误了太多时间。不过既然要见忘川，很多问题的答案还是有可能找得到的。

南疆的大多数城邦在布局上都有一个大致相同的特点，那就是城主所在的建筑应该拥有能够俯瞰全城的视角，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修建在沙漠中的末流王宫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深黄色的石砖层叠而上，构成高低错落的阶梯，在此基础之上，王室修建了无数的木结构建筑厅堂。粗大的石柱沿着足够六车并驾的宽阔石径层层向上，地上还残留着不少之前战斗的的血迹，石块上也有刀剑劈砍的痕迹，但这些全都被四周花草的繁盛生机掩盖了。

最高的建筑是修建在石块累砌的小山之上的望年殿，一座专门用来祭祀北疆神明的殿宇，不过眼下已经被大火烧作了一片黑色的废墟。

现在这里是死信者们的居所。

格绯拿着忘川给她的一只兽牙吊坠，一路上几乎是畅行无阻，来往的死信者和黑市使者人数众多，但像她这样同时拥有两者身份的人可不多。

“女孩，我突然觉得跟着你来这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这样看起来特别有面子”，猴子打量着四周上下的人群，眼里满是掩不住的得意神色。

“如果你愿意时常替我驾车，顺便乖乖听话的话。”

格绯在半山道上停留了一下，在这个高度，除了黑市私建的那些高大建筑之外，四分之三的末流城已经尽收她的眼底。女孩在两座石梯之间的平台转向，进了侧边不远处的一座小阁楼，此前忘川曾带她来过这里。

“我觉得她在黑市混得不会比清水差的，虽然你不知道清水是谁”，猴子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影子说道，“但她的确很适合这里，看在她和忘川的关系上，估计连黑目大人都要给她点面子呢”。

“我知道清水是谁，但是喜欢做的事和适合做的事有时候是不一样的，相信我，我会带走他。”

面对格绯以外的人时，影子的语气都是斩钉截铁的，听上去相当冰冷，如果不是她那十四五岁的身高，猴子甚至会怀疑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剑客。

就在他们胡扯的时候，格绯已经在守卫在门口的死信者的指点下进了门。很巧的是，此刻忘川就在进门的大厅里，他依旧戴着那个格绯无比熟悉的面具，身边还有一个矮胖的小胡子男人。格绯不认得那人的脸，但知道他右眼的黑色胎记。

这就是黑目，虽然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抱歉，但是我想我应该介绍一下我的小客人”，忘川说道，“这就是现在正在接替清水小姐的格绯，也是我在末流城的朋友之一”。

黑目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格绯，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的短发上，看起来有点不太喜欢格绯的……发型。

他给人的印象就是是一个传统古板、形象糟糕的市井商人，但格绯明白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黑目是不可能控制这么大的一个黑市的。这才是那种最危险的人，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却没有人能猜出他的真实手段。

“黑目大人，忘川大人”，格绯鞠了个躬。她其实并不懂这一套，好在末流城的黑市和那些死信者也不关心这种费事的繁文缛节，这省了她很多麻烦。

“事实上我正准备为黑目大人进行死信者的洗礼”，忘川说着，看了一眼刚进门的猴子和影子，目光在后者的脸上停了尤其长久。

“那两位也是忘川先生的朋友吗？”黑目微笑着问到。

“一个是黑市黑市手下的猴子，是目前帮我照顾客店生意的”，格绯解释道，“至于另一位，她想要见见您，忘川……大人。”

忘川打了个招呼，随即一个高大的侍卫押着两个被绳子捆上的男人从侧门进了房间。那人高大魁梧，一身的坚实轻甲，胸前佩戴着整个黑市唯一的一只三目黑色徽章，看得出来是黑目最信任的亲卫。

“我想我们可以先开始洗礼仪式，毕竟我不希望耽误您太多的时间”，忘川回头看了黑目一眼，先前的恭敬反倒削减了几分。

“当着他们的面？”黑目依旧笑着，脸色却有些尴尬。

“若是有必要的话黑王甚至希望您是当着整个末流城居民的面宣誓的，不过，只要诺言得到实践，有多少人看着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黑目停顿了一下，表情转为严肃。

“我，黑市兼整个末流城的统治者在此宣誓，愿意以举城之力效忠于黑王，即恒世衔尾者，并为此背弃上古诸神信仰，为此与万千浊世为敌，身灭心死，在所不惜。”

他抽出腰间匕首，在自己的掌心狠狠划了一道，就着鲜红的血液在自己额头画了一个圆圈。誓词不过即兴发挥，但是这宣誓动作却是真真切切的，以手掌之血及灵魂起誓，违背这个誓言的，将被举世神明所不容，不论新旧，不论真伪。

“可以了吗？”黑目回头看着忘川，几道血水正沿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滴落在绚烂的红色地板上，与手掌上淌落的血液汇成一处，像盛开的花。

PS:【说好的双更，会持续一段时间，有可能的话会是暑假的大多数时间。宣誓的誓言比较low，本来是想写出冰与火之歌里守夜人誓言的那种很牛掰的即视感的，结果能力有限，加上时间比较赶，就只能让我们的黑目大人“随意发挥”一下了，码这章的时候一直有一种隐约的感觉，可能末流城的事情我又能水上好久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