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似乎是血腥铁角安排在末流城里的眼线，名叫牧林。

万篱还依稀记得数年前发生在窄巷香料店里的那场混战，以及那个悬挂在葬林的朽木十字架上的肥胖身影，海祝城的悬赏在这种消息并不如何灵通的城邦里反而能够发挥很久的作用，不过他倒是不担心眼前的男孩会死在这伙人的手里，所以也不想直接插手干预。

极远处依稀传来黑兽暴怒的咆哮声，漫漫长夜，城墙外的战斗还在继续。

“剩下的都归你了，反正也没事，我想出去走走。”

万篱拎起脚边的沉甸甸的背包就朝着门外走去，穿过牧林的视线，直向东门。

遮蔽咒文很快就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他的踪迹，流浪城邦留在营地外围看守的人很多，就连枭本人也在残留的城墙上待命，但对于万篱来说，躲过这些没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人实在是太容易，没过多久，他就登上了一处被两侧断口孤立出的高墙上。

从这个高度的话，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东墙附近的全部情况。

感知中黑兽活动最为频繁的区域便是这边，或许是因为不洁者本身数量也很多的缘故，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格外明显，透过夜色，万篱可以看见那些在远处徘徊着的庞大身影，它们并没有直接靠近这里，更像是获得了简单智能，正在等待着合适的进攻时机般。

偌大的葬林被黑兽弄得乱七八糟，原本那些木架还能够阻挡敌对城邦的马队，甚至是麻烦的沙行兽队伍，但眼前它们全都成了满地的碎渣，就连悬挂在上面的尸骨也早被啃食殆尽。

遮蔽咒文的效果即刻散去，弩枪装填箭矢的声音咔咔作响。

刹那过后，三百多步远的地方骤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旋即火焰呼啸而起，轰隆的震响声直接传到万篱的脚下，还未等那些黑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万篱抬手又是一箭，这次爆发出的咒文将四周的火光瞬息吞噬，所有的声响都被球状的黑给吞没了。

整个流浪城邦的人都在轰击咒文的爆炸声中醒了过来，但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飞速划过夜空落到他们脚边的，不是黑兽锐利的脚爪，而是些焦黑的残缺肉块。

远处那些幸免遇难的怪物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攻击给惹怒了，黑血让它们在短时间内就绷紧了全身的鳞甲与肌肉，进入战斗状态，但最开始朝着这边冲刺的几头，还未等进入城墙的防御范围，就被破空飞至的弩箭轰成了碎肉，根本连攻击者的衣角都够不着。

坐在墙头上的高大男人注意到了机械碰撞的清脆鸣响，朝着万篱的方向望了一眼。

但万篱没搭理他，在黑兽扑到城墙下之前，他射出了最后八支弩箭。

脚边口袋里那些雕满咒术花纹的石头泛着微微的金光，灵魂正在贮藏咒文的吸引下汇聚，震耳的怒吼声中，万篱拉过袋子直接跳下城墙，身影出现在成堆黑兽的面前。

沙子在被踏得七零八落的十字架间飞旋着，画出咒术的痕迹。

尔后夜空中忽而拂过一丝凉风，在沙漠的夜里，寒冷彻骨。

枭饶有兴趣地望着城墙下突然出现的家伙，他虽然不了解咒术师，但也知道这些施展神术或是邪术的家伙不耐打，失去了原本的距离优势，他或许会被轻易秒杀。

然而既然他跳下去了，那么这样的情景便注定不会发生。

男人那只犹完整的手臂在铁刀上摩挲着，寒冷让金属表面接上了一层浅浅的白霜，而在视线中，那些在爆炸的火光中本想撤退却又再度回头，朝着万篱冲去的怪物们在距离咒术师还有数十步的距离时骤然栽倒，小山般的身躯向前滑行十余米，突然没了生息。

金色的灵魂如海浪般从碎裂的尸体中渗透出来，大半没入地下遗迹，剩余的则尽数纳入了万篱手中筑石的背包里，除了最开始就掉头逃走的那些，其余的黑兽都被冻成了冰块。

这是万篱当初在海祝城展示给密言者协会的那个咒术，当然，不仅仅只用于保鲜。

粗略地计算一下，弩箭方面算是彻底亏进去了，毕竟沙漠地区能够制造金属弩箭的铁匠实在太少，他也不想委托黑市的人，不过灵魂储量这块的话，万篱觉得自己还有点赚。

拉上兜帽再回过头时，城墙上已经燃起了明亮的火光。

不过现在应该还不是得意的时候，万篱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朝另一侧城门走去。

碎石在旋转的黑色沙尘下被飞快削去棱角，他在上面刻了个咒文。

对于见识过黑山的战斗方式的万篱来说，除了将自身所知的咒术知识发挥到极致，对于身体特质的运用也是极为重要的，比如说灰火之轮和那些黑色沙子带给他的转化部分身体的能力，如果能够变成具体的刀刃的话，结合筑石，能够发挥出极强的战力。

接下来就是把另外几处的黑兽给清理干净了。

枭远远看着万篱迷雾般逐渐消失的身体，背后微微泛起一阵寒意。

他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也并不认为自己会认识这种实力恐怖的家伙，能够如此轻易击杀成群黑兽的人想必就算是单枪匹马毁掉一座城邦也完全没问题，他此刻，也只能替身后的族人庆幸那家伙并没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否则今夜的流浪城邦估计会全灭。

然而，万篱还在担心自己要怎么对付随时会出现的伊光袭或是佚名。

如果黛冬城的覆灭有那家伙的份的话，现在不洁者的实力应该强大得可怕吧。

约莫两三个小时之后，万篱终于回到了象名所在的废墟，攀上了石像顶端。

他将先前吸收到的灵魂尽可能地吸收进身体，然后攥紧手中那块新刻好的筑石，漆黑烟尘如游鱼般从他指尖渗透出来，围绕着石块上的线条旋转。一股极为强烈的不适感从意识深处涌上来，如同当初在海祝城的静室中感受到的般，几乎让他把先前吃下的全都吐出来。

停顿片刻，万篱对着空中伸出另一只手，盘旋的影子像是飞舞的缎带般，一柄看去沉重无比的黑色铁剑霍然出现在他手中，当然，在遮蔽咒文的作用下，只有他自己能够看得见。

这柄剑上带着虚无之影的气息，然而更重要的，它是灰火之轮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雷爵灵魂的实体化，而且就构造大小而言，估计没吞噬过百来个千年晨星是不可能分离出如此有实质感的东西来的，这点万篱知道自己比不上对方，但很奇怪的是，他连哪怕一缕的灵魂都不能完全抽出，那种感觉，不是他能够忍受的。

当然，如果千年晨星能够主动分离出灵魂的话，就没有所谓的必死命运了。

铁剑再度消失，汇入变成万篱身体的部分，万篱低头看着手中的石头。

如果他是普通人的话，估计已经能够像奈奈那样单独分离出灵魂了，可他偏偏不是。

再度抬头，在万篱这个视角高度，他看见黑暗中有一小队马车正朝着东门的方向驶去，流浪城邦派了人出来迎接，那些人身上带着本地黑市的标记。

清晨时分，一个浑身血迹的人从内城的城墙上跌落下来，当场死亡。

随后内城城门大开，地上已是血流成河。

PS:【本章标题的意思下章就能知道了，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