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月猴已经飞身落在了巨人的肩头，他小声嘀咕几句，旋即再次跃上破败的建筑，向着城中的其他几个地方掠去。

他们都出身穹顶，可也只见过渡舟如何杀人，未曾见有谁能与两千多米高空上的渡舟对抗的。因而若不是黑王的命令，说不定到现在月猴仍然难以相信他们马上就要去打天上那只渡舟的主意。

至于眼下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龙骨哨只能传音传不了消息，所以这转派任务的活就得交给月猴了，当然，他同时还担当了游走战场支援各处的职责，这也是他实力的证明。

黑袍于风中猎猎作响，再越过两座高大建筑，月猴就弓身落在广场一根微微倾斜的石柱上。这里是亡者们走得最远的地方，沾满了血腥味的尸体将大群的城主卫队堵在前往忘川那片区域的路上，这样估计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来不及赶过去了。

当然，这里同时也是最为安全的地带，是月猴当下的战区。

金色光芒刹那浮起，围绕着他旋转有如海面顿生的漩涡。作为已经有五六年经验的老手，月猴一天大概能够吸纳一百五十个亡者的灵魂。这已经是封顶极限，再多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了。

但他也没多收，只吸收了五十余人，权且用来治疗好刚刚战斗所形成的伤口。

月猴深吸一口气，拉紧自己身上的长袍。

但这一下下去，简直就像是扎了整整一瓶的兴奋剂。他的肌肉快速膨胀鼓起，骨头发出咔咔的脆响声，在伤口收拢愈合的同时，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相信要是刚才同万篱他们对战的时候他用上这招，那怕是再多来几群那样的家伙也不够他多玩上几分钟的。

相同的景象在末流城已经沦为大片废墟的区域里次第发生，虽然末流城因为太偏僻一直被南方的大小势力看不上，再加上靠近北疆也谈不上安全，但是消去半城也算是沉重代价了。哪怕是如月猴般喜爱杀戮，也不想自己接下来做的是赔本买卖。

胜负定数，此刻已经无关他们，而全在那个叫忘川的家伙手里了。

数个街区之外，忘川抬眼望了望乌云混沌的天空，巨大的渡舟翻腾其中，霎时间一股古老苍凉的气息自上而下，覆盖了整个末流城。

那近千死者登时脚底一软，连片瘫倒在地上，东倒西歪完全遮盖了它们脚下的路面。但那随之生起的金色光尘却并非是冲忘川而来，它们悠悠地围绕尸体旋转片刻，便如事先说好一般，一齐涌向了无尽的高空。

灵魂一旦收纳，渡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当然，这些人可都是忘川他们杀的，虽说不道义，但也不能让那条傻鱼捡了这便宜。

突然一声轻越的哨声响起，宛若灵鸟的尖啸妖精的轻歌，凭着这样质地的水晶，想必片刻之间传遍方圆百里不是问题。龙骨哨吹出的本就是可牵引灵魂的声音，活人对其无比敏感自是不必说，就算是意识仍有丝微停留的亡者之魂也会受其影响。大团的光芒升到半空猛然滞住，片刻之间竟四处游走，恍如大醉者迷失了方向一般。

眼见就要到手的猎物说没就没了，天空中那个已然徘徊千年的古老存在也是微微怔住，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底下有人动了手脚。

先前那股苍凉的气息陡然一转，有如巨网凌空张开，转眼便已完全锁定了忘川的位置。云层旋转化为无底的巨大漩涡，一只几十米长的脑袋于其中缓慢探出。算起来，这也许是末流城所有人第一次亲眼见到渡舟的模样。

远在高空的渡舟看上去有点像是一只鳗鱼，甚至隐隐透露出一些部落传说里那御空龙神的风范。但等它稍凑近了脸，说句不虔诚的，简直像是一只拥有完整血统的……鲶鱼。狭小的眼睛、宽大的嘴巴还有嘴唇下七八根伸缩舞动的触须，要不是因为它周身还包裹了大片熊熊燃烧的银色烈焰，当下街上说不定就会有小孩扯着妈妈的衣服说：“妈妈，天上有只长得好丑的鱼在飞……”

大鱼也不顾形象，一声沉重叹息落下，带起滚滚雷音连同着轰鸣的呼啸声，瞬间便吞没了龙骨哨的哨音。忘川扔掉哨子，处变不惊，从容摊开左手手掌，那深刻于掌心处的复杂咒文此刻正散发着丝丝的微光，原本还在四处打转的灵魂突然间就像是找见了暴风雨中的一座灯塔，全都向他飞涌过来。

对于忘川来说，哨子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实打实的较量。而对于渡舟来说，男人之前吹哨子的行为还能勉强说的上是意外，但此刻，他已经全然是在挑衅了。

数十道火焰自它的身体中喷涌而出，飞快坠向地面。但还没等它们完全落地，街市里就跃出了五六个黑袍宽袖的身影，将它们在半途中截住。

火球接连爆开，每爆开一个，就会有道身影自其中窜出，他们服装各异，有些人的装扮甚至与末流城的当地人无异，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带着白瓷面具。

面具在这个混乱的地方本是很普通的饰物，但这些家伙的面具连个孔眼都没有，乍一看像是完全蒙了眼睛嘴巴，显得相当奇怪。

当然，这也是六年前渡舟初至穹顶时人们对这些修士的第一印象。那时他们忘了更重要的事——这些家伙，他们是神的军队。

也许未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不了解，但忘川和他的手下们至少都是穹顶出身，这样的情况早已是见怪不怪。

片刻之后，激烈的战斗便已经自街头打到巷尾，与数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忘川他们没了人数优势，却也没有再像过去那般完全挨打。巷道里不时爆发的尖锐嘶吼，既有属于死信者的，也有属于修士们的。

“还是这一套的话可能还不够看的，也罢，杂兵可以待会儿慢慢收拾，就让我先给轻敌的你一点教训好了”。

忘川伸手虚按，几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灵魂全都一股脑涌向地面，紧接着一幅清晰的图案先是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成形，继而马上显现在堆满死者的街道上。

没人能透过密密麻麻的尸体看懂地上画的是什么，但就在最后一笔落成的刹那，大地轰隆作响，如巨浪潮汐一般涌动起来 。

一只沙土砖石捏造的巨手猛然探出地面，直指空中那低吼着的怪异头颅，一个又一个的咒文出现在那只有如擎天巨塔般的手臂上，而与此同时，方圆百米的街道完全坍陷，露出一个少说也得有五六十米的深坑。

忘川完全摊开手掌，像是魔术师在揭晓最后的谜底。那只繁复的咒文冒着淡淡白烟，占据了他的整个手掌，天空中的巨手仿佛被赋予了灵魂一般随着他的手臂一同上扬，随即狠狠一拳砸在了渡舟上。

大脑袋完全凹陷下去的同时，巨大的爆炸声应该是响彻了整座城市，附近一些运气稍好勉强还能立住的建筑也眨眼在摧枯拉朽的气浪中被夷为平地。

不过那只手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半个手掌完全被炸掉，几根残缺的手指挥舞几下，却是再也够不着那飞快匿入云层的身影。

但很明显，双方都在快速修复自身，特别是渡舟，片刻间便已经完全恢复。再反观那只巨手，估计哪怕是借用咒文的力量从地底下抽取土壤也还需要好一段时间。

在常人看来，这就是神力和人力的区别，人哪怕能通过各种诡秘手段达到忘川这般堪比神迹的能力，也还是无法撼动神统御万物的力量。

但忘川全然不管这些，他盯着自己不断淌血的手掌，巨臂的损坏也撕裂了他手上的部分咒印线条连同一些皮肉。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换做别人的话估计此时已经可以着手准备逃命了，但突然间，他露出了一丝饱含嘲讽的笑容。

这嘲讽，既是对多年前看不清渡舟真面目的众人，也是对渡舟背后那个所谓的神明。

“我说渡舟是什么呢！原来只不过是集合了火焰的灵魂啊，横跨大陆收集灵魂，打的竟是这空手套白狼的主意，想来这人人信仰的神明，也不过只是个善于玩弄些小伎俩的芸芸众生、一个凡人罢了！”

说话间，整只巨手轰然倒下，道道灰土冲天而起，而留在空中的，已经纯然是一只由灵魂与尘烟勾勒出的巨魔半身像。虽只是隐隐绰绰的一个轮廓，却也可以看见那獠牙利爪，看见那鬼骨千目。

“这天高皇帝远，既然躲在后面的你来不及出全力，我就得趁机好好欺负欺负你，没有了实物的牵绊，这么多的灵魂可够我好好玩一阵了！”

PS:【PS：果然打架什么的最讨厌了，最近几天一直打，特别是今天这个，脑洞都快炸了，这个副本过了之后一定要让主角们好好休养一阵~顺便说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忘川的力量有点夸张了，毕竟在他之前大家都是你一刀我一剑的普通打法，这个家伙一跳出来就厚脸皮开挂……好吧，其实，稍稍剧透一点，在这个世界，包括北疆之神在内的战力排行中，忘川的排名绝对不低，至于他为什么替黑王做事，他神秘的长相，他的过去，大家就好好期待吧~如果你还有耐心看到这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