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钟府，萧墙带头将这事儿说给钟掌柜听。

这个商海沉浮数十载的男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可奈何的颜色，这是钟情所没见过的父亲样子，她心里明白……别说是萧墙自己，就连他父亲，也对这事儿无可奈何。

“钟叔叔我想过了，这丢掉的五万钱你就算在我的头上，日后我不要月钱，什么时候扣满了数儿，你再接着给我。”萧墙虽然浑，但也只是性子，得亏他还有个知书达理的母亲，教会了他做人的底线。

“傻小子，我原本也没指望你还给我。”钟掌柜听到萧墙的话，他那目的便算是达到了，这五万钱花得便是值了。

“只是我钟家从前只在东疆，虽听说过善城叶氏的名号，却不想如今他们的后生做事儿竟如此阴毒。”

那些钱对钟掌柜而言没了也就没了，但这小子的性命险些被那叶家害了去，且不说自己那宝贝丫头喜欢他，好赖不记萧墙还是他钟家的救命恩人，这仇这怨，他又怎能轻易咽下去？

钟情在一边默不作声，听着两人商议，毕竟这会儿的事儿已不是她能插上话的。萧墙一时也没了主意，自己原还想在花家这单子上捞上一笔，哪晓得现在反而欠了他家一条命。

钟掌柜捻须思索，“小子，你这样。七百匹苏绣缎子我立马去筹措，虽说得花些银两，但总归要比失信于人来得强。”

听闻此话，萧墙又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钟掌柜行了揖礼。

“至于这加害之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人恶有天收，你便等着吧，可别再干傻事儿。”话罢，钟掌柜便走出正堂，挥手吩咐小二筹措货物去了。

已近黄昏，屋外残阳没了温度，照着从天倾泄下来的鹅毛飞雪，又给这院子里的青石板盖了一床新棉被。

钟掌柜走后，钟情便跟着萧墙回了后院儿，走在行廊便问道：“狗儿哥，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你父亲已经说了，我也该听他的话。再说了，这本就是我自己轻信他人种下的因果，如今却还要劳烦他替我善后，若是再做啥事儿，哪怕是我这脸皮跟城墙般厚，也得有个羞耻吧？”

院前积雪本就未清干净，这老天爷便又在陈雪上再盖上了一层新秀，积雪已有半尺高度，萧墙这一脚下去便是个深深的脚窟窿。东疆也下雪，但从未像长安下得这么大过，他来长安也有四五天了，就没瞧见几次好日头。

难得钟府有了个能说上话的伴儿，钟情也就不在自己屋里呆着了，跟着萧墙钻进了他的房间，生了屋内的炭火，又找来了几条毯子盖着。两人就这么并排着卧倒靠在炕上取暖，倒显得悠闲得过分，尤其是那混小子，全然不像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这也没外人了，你不如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可不信你会平白咽下这口气儿。”钟情道。

“那当然，只不过这可是个大工程，如你所说他是叶家的公子哥，想要动他实在有些难。不过……我却还是有些有办法。”说到这儿，萧墙便坏笑起来。从前他在山寨里虽鲜有敌手，但在秦阳城里却还是有许多惹不起的人物。

可有的时候，那些自讨没趣的人找上门来，你打不过又想出气儿，怎么办？那就得想些损招。

虽然背地里算计人不是什么光明磊落正经人该干的事儿，但他萧墙本就不是个善男信女，死后铁定是要下地狱的，反正都不得好死，还不如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

钟情一见他这副嘚瑟模样，就知道这小子脑子里又在盘算着什么坏事儿，打趣儿道：“你瞧瞧你这模样，感情一肚子坏水儿又给了你支了招，告诉你怎么收拾他了？”

“那当然，你也不想想我是谁。”萧墙有些得意，毕竟那叶沉到底是个世家出身的孩子，想来也不懂得怎么对付像他这样的市井无奈。加之这小骗子先前是真的想要了自己的命，萧墙如今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虽说不至于也要了他的命，但也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那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呗。”钟情一边说，一边在那毯子里用脚蹬着这讨厌的混小子。

“那你喊声好哥哥，我就告诉你~”说这话的时候，萧墙还伴着一股不怀好意的坏笑，仍谁看着都不像是个好东西，倒像是个痴子。

这欠揍的要求钟情要是答应了，那就不是她了。当然，她也并非没有回应，只用那手卯足了劲儿朝着萧墙的手臂上拧去。伴着一声惨叫后的服软求饶声，这才罢了。

“说不说？！”

“我说……哎哟我的姑奶奶。”萧墙揉了揉自己被她掐紫了个胳膊。

“再有小半个月就得过年了吧？”

“嗯，怎么了？”

“过年就得放炮仗对吧？”

“对啊。”

“他叶家不是有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布匹段子么？”说到这儿，萧墙又忍不住坏笑起来。

他一笑，钟情便将这小子的主意猜到了个大概，刚想张口却又觉得不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疯啦？要是因为炮仗让那地方失火了，这要是被人逮到，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你这人真是蠢得很，有几个脑袋够砍？”

见她对自己的计划理解的这么肤浅，这混小子还有些不乐意了，咂舌道：“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晓得我是要烧他的库房？”

“那不然你还能怎么着？”

听闻此话，萧墙翻身掀开毛毯，笑道：“谁说那炮仗里面只能装火药的？我得在那里面装些特殊的作料，等除夕那天晚上全城放炮的时候，我再瞧瞧拿到他们家墙根上放去，给他们下场神仙雨。”

这一听钟情就更糊涂了，“神仙雨又是什么东西？”

见她不知道，萧墙忍住了笑，道：“你……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说完萧墙的笑意便止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出来了，毕竟这招从前他就使过。

他这张狂模样，就让钟情更好奇了，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又用那清澈明亮眼睛似刀子般剜着他，道：“你说不说？！”

“就是……就是那啥……”

“什么那啥？”

“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