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要动手，柳漠尘知道自己胜算不大，硬来不过是逞匹夫之勇。

“先生莫慌！听我一席话，若是觉得晚辈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你再拔剑也不迟，如何？”柳漠尘道。

抚琴先生见他确实并无动手之意，便垂臂将剑放下，想听听这小子到底能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你既然是受甘泽真人所托，我猜你也是像她所求小寒丹未果，这恶道便把事儿都推到了我的身上。罢了，你听我一句劝。这趟浑水你不趟也罢，千雪宫的那帮道人与你所熟知的可不太一样，我瞧你的样子也并非恶人，八成也是受了那人的教唆。”

说完，抚琴先生便将长剑又插回了琴鞘之内，看样子又打消了和柳漠尘动手的念头，他这才松了口气儿。

“就算真如先生所说，我确实又等着小寒丹救命，你倒是说说……如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柳漠尘诉苦道。

“再者，甘泽真人对我只说了个大概，你们到底有什么恩怨我却是不知道。既然你说他们并非好人，那不如先生趁现在告诉我，你们两家的恩怨又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若是说出来了，没准晚辈我……比你们看得更清楚也说不准。”

柳漠尘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就算甘泽真人罪无可赦，可毕竟他也不知道内情，加之确实有求于她，所以才不得已找上自己。

抚琴先生缓缓落座，道：“数十年前，千雪宫人为求得道，竟以玄冰之力，冻结秦川数十集镇，舍魂夺魄以求增长修为。那时我恰巧路过，便出手救了无辜百姓。”

说到这儿，这清秀的先生却也是咬着牙一脸恨意，“但那甘泽，仗着人多势众，依旧为非作歹攻击其余集镇的百姓，我便一气之下封了她的山门，我不愿手染这种龌蹉之人的鲜血，便以法阵囚禁之。”

听闻此话，柳漠尘虽依旧心里有些疑虑，但一考虑到那千雪宫上面的阴风阵阵，加之那冻死在山下的无名之人，这帮妖道怎么看都不算干净。

见他默不作声，抚琴先生便知道他是个仁善之人，便叹了口气：“你也是受了那妖道的蛊惑，这才来找我。”

“可……可我必须要拿到小寒丹救我义兄的性命，事到如今我已无路可走，先生你慈悲为怀行侠仗义，一条人命那也是人命，难道先生就真的见死不救了吗？”

柳漠尘说完，便不顾自己的身份给他跪下了。面对这个打又打不过，偏偏还占理的对手，他已束手无策，只得如此。一想到柳临江躺在床上强颜欢笑，体内实则万蚁噬心的剧痛，他的心便犹如刀绞。若非柳家，他早已死于非命，焉能活到今日？父母常教育他要知恩图报，可如今……

见他这般，抚琴先生也是痛不欲生。当年他下山云游，为的便是普度众生，可放眼望去却有恶人无数，他也只能见一个救一个。奈何人心叵测，纵使他法术高强，却依旧抵不过这些为非作歹的恶人死灰复燃。

“你先起来，待我想想办法。”抚琴先生也不愿见他这般痛苦。

何况他原本以为，自己封山之后，这帮妖道便不能再兴风作浪，哪知道如今他们竟用了这样的法子。仗着自己手中有小寒丹，驱使无数人为己所用。这样，他们虽不能出山，可该做的事情却一件不落。一想到他们从前所做过的种种，抚琴先生便颇为自责。

他既然答应，柳漠尘也就站起身来。毕竟就现在而言，眼前这位抚琴先生，可远比那个利用自己达成目的阴毒女道人好了不晓得多少倍。

“那……先生你心里可有主意了？”柳漠尘问到。

“这个……有倒是有，但我需要家督你帮我演一出戏。”

听闻此话，柳漠尘略带迟疑，可一想到如今尚躺在床榻上的柳漠尘，他还是张了口：“先生请说。”

柳漠尘便伏耳过去，抚琴先生老早之时便想彻底解决这帮妖人，一直苦于没有合适之人相助。如今让他遇见了柳漠尘，也算是甘泽真人自掘坟墓。

入夜，小雪。

柳漠尘迎着夜色回到了客栈，这会儿钟情也不晓得是气消了还是别的什么，正坐在客栈一楼大厅的桌边等他，满桌子的酒菜似乎摆了有些时候。柳漠尘刚一踏进客栈大门，她便张口了。

“行！柳漠尘，算你狠！出门竟然敢不告诉我？我看你这是皮又痒痒了吧？！”说完，钟情便挺立而起，一把揪住柳漠尘的耳朵，使劲的拧着。

“哎哟哟！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柳漠尘一面求饶，一面示意看热闹的小二回避。可这不懂事的小厮却看得颇为起劲，也不像是要走的样子，柳漠尘便瞪了他一眼，后者这才快步走开。

钟情揪着揪着，眼泪却稀里糊涂的下来了。柳漠尘瞥见，倒是一头雾水，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这位尊神。揪着他耳朵的手劲儿越来越下，最终垂了下来。

钟情梨花带雨的望着他，吼道：“你知不知道！如今我们身处何方，又是何身份？！你在长安城尚且遇刺，又何况是这里？你凡事又不小心谨慎，我纵使千叮咛万嘱咐你却不往心里去！你知不知道，我看不见你的时候，有多担心？”

说完，钟情便一把扑进了柳漠尘的怀里。柳漠尘轻抚她的头，轻言轻语道：“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也不该跟你赌气，我想你道歉。”

钟情依旧啼哭，只是嘴里却只有“狗儿哥”三字。

那之后，为了让她的情绪好上一些，他俩便上了房顶看星星。秦川冬日里难得少了些寒风，甚至还有些许星辰悬挂于空，坐在上面倒也另有一番趣味。

柳漠尘侧目看着偎依在自己身边的钟情，小声问道：“豆芽，若是有一日我身处险境，我希望你——”

“闭嘴！”钟情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便张嘴打断了他。

钟情坐起身子，瞪着他的脸。

“你记着，如今你的性命不单是你自己的！若是有人要杀你，我便灭他满门。是！我钟家是势单力孤，我也并非什么江湖高手。但我可以等，他防得住我一时，防不住我一世。他人若干杀你，我便灭他满门！鸡犬不留！”

说这话的时候，钟情的脸映着月光，虽满是恨意，却又让柳漠尘觉得心里酥麻，嘴角微扬，一把又将她揽入怀里。

“傻丫头，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