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漠尘虽做不到用人不疑，但好在冽歌是墨梅阁的人，看在宁染江的面子上，他多半也不敢乱来，自己便给了他差遣柳礼的权力。今儿忙活的事情有些多，他便跟钟情在屋内吃完了饭菜便准备歇息了。

柳柳收碗的时候问了句：“家督今晚上和钟姑娘同宿吗？”

听闻此话，钟情脸色绯红莫不着色，倒是柳漠尘被这小丫头的话弄得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苦笑到：“小丫头，谁让你问这话的？”

“是礼总管吩咐柳柳问的，说是知道了也好安排。”柳柳那天真无邪的眼睛让柳漠尘格外喜爱。

“那小子学坏了啊……”柳漠尘望了一眼在屋外浇花的柳礼。

“我……我先回去了。”钟情这会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便准备回钟府去了。

“你等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是再回去的路上在遇见什么事儿，钟伯不得将我的脑袋给拧下来？住下吧，这府里屋子这么多，你随便找一间就是了。若是喜欢女儿家的屋子，我大嫂今儿不在，你可以睡她的屋子。”柳漠尘道。

“呵！我可不愿意用别人的东西。”钟情冷哼道。

柳柳站在一边，见二人吵嘴一脸内疚，还以为是自己的那句话说得不对，这才惹得两人针锋相对。她将碗筷好生收拾之后，连忙又回到了桌边儿，朝着两人鞠躬赔礼道：“都是柳柳不好，是柳柳说错话了。”

柳漠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哪是你的错？是你这位钟姐姐的问题，不怪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此言一出，钟情本想顶他几句，却转脸瞥见柳柳那张可怜的小脸蛋儿，愣是又将那些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待这小丫头走了之后，她的嘴巴便闭不住了，“好啊！如今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说我的坏话，我看呐，以后你们柳家人有一个算一个，肯定都认为我是个不讲道理的女人。”

柳漠尘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来给她捏着肩膀，陪笑道：“哪儿啊？这不是打发小孩子么？若是这丫头知道她的话得罪了人，她今儿晚上就别睡了。再说了，你也知道他们做下人的不容易，这事儿要是又传到了柳礼哪儿，还指不定怎么罚她。”

柳柳是柳家家生丫鬟，在柳临江没有在长安城赦设立好新柳府时，她便在仙姝货栈帮着掌柜的打下手。这么些年来，柳家早已成了她的家，对待家人那么严苛，柳漠尘可是做不到的。

自己的家已经没了，如今又多了柳家这么个大家庭，在这偌大的江湖之中有个栖身之地，便已是个不错的事儿了。总好过他从前在外漂泊，吃了上顿没下顿。

离开了一次大殷远赴秣陵，他才懂得了家的珍贵。虽说在秣陵，那些人也未尝亏待他，可他心里纵使觉得不舒服，只当自己是个外人，融不进去。

钟情嫣然一笑，“你呀！哪有你这么做家督的，该有的威严不曾有，倒是对这些下人好得很。”

柳漠尘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问到：“那你觉得，这样的大氏族里的家督，应该是什么样儿？”

“这个嘛……板着脸？威严赫赫且沉默寡言，还得让人瞥你一眼便觉得像是见了瘟神似的。”钟情思索片刻。

“当然了，也不是说不能对下人好，但得恩威并施，你瞧瞧我爹，手下上千号人不照样管得服服帖帖的？你对那些讲理的人，尊重些有好处。但你要知道，这天底下总有那么些没脸没皮的人，拿你容忍，当做他犯贱的资本。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你百般讨好是没用的，他们骨子里便是个破皮无赖，除非弄得他肉疼，不然他们可不听你的话。”

钟情到底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和柳漠尘这样的山野出身不一样，懂的驭人之术远在其上。如今柳家步入正轨，自己想要报仇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儿了，他便想给她说上一句话……一句早就该说的话。

“豆芽？”

钟情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猛然听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你……你喜……”柳漠尘话到嘴边，就如同有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嘴巴一般，这几个字儿愣是蹦不出来。

“洗什么？”钟情问道。

“没什么……忙活了一天，你这衣服怕是也脏了，待会儿让下人拿去给你洗了吧。上回你在这儿住的时候还留了不少衣服，你可以穿那些。”

柳漠尘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在心里暗骂了句自己没用。

“哦……那我待会儿就去。”钟情的语气里有些失望，毕竟这句话……她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待她走后，柳漠尘坐在正堂内的家督大椅上托着下巴。这事儿他已经考虑许久了，自己跟钟情这么些年都走过来了，在南唐的时候也是两人互相帮衬。虽说苏黎对他百般示好，可不知为何，柳漠尘对于她却只有妹妹一般的感情。

或许他跟钟情的缘分，早在那日他同小巴一起，将他们从那帮土匪手里给解救出来的时候便已结下了。他们今生有缘却也浪费了许多时日，如今两人也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了，趁着这几日柳临江的身体有所好转，他不如现在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可正当坐在屋内思考着问题时，却也不知是不是他看差了，屋外好像有一道黑影忽而闪过。

夜，静的出奇。原本在门口扫地的下人也不见了踪影，这不免让柳漠尘警觉起来。毕竟他从之前吃饭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虽然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人从暗处给盯上了。

“什么人？！滚出来！”柳漠尘对着门外大喝道。

这一次，他是真的听见了屋顶上有动静。他连忙将屋内挂着的归尘拿起握在了手里，剑刃出窍在夜里饱露寒意，警惕的看着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

片刻之后，只见一位穿着夜行人手拿长剑的蒙面之人，站在了正堂的门口，寒芒直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