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侍主，这京城的其余三家可远在柳家之上。冽歌如此聪明，当然会知道自己对他有所顾忌。毕竟先前的那场叶柳之争，都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柳家落了下风，他不会看不出来。

然而柳漠尘的发问却并未让他有丝毫的紧张，相反，他却显得极为从容不迫，就好似对这样的质问司空见惯一般。

只见他不慌不忙答道：“先前的商战，柳家已是全面落败。在那之后……虽不知道家督用了什么法子，但能让占尽优势的叶家收手，我便觉得家督定是个高手。至于为何投柳家，想来……家督心里也有数吧？”

他又将球给踢了回来，柳漠尘一愣，是啊……他又何尝不知道冽歌为什么要跟自己，还不是因为叶家家大业大，这上门谋差事的人数不胜数，毕竟如今的长安城已半入他手，竹家志在朝堂，花家骑墙观望，谁能有所作为，便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那么弯弯绕了。柳家如今的局面你也是知道的，请原谅我不敢轻易用你。”柳漠尘虽对他有些满意，但毕竟在这个档口上，能力次了些无非是让他多费些脑子，可若是这颗忠诚之心出了问题，那柳家便会招来灭顶之灾。他行事缜密八面玲珑，不是自己能够掌控得住的人物，所以还是不要拿柳家的百年基业冒险为好。

听闻此话，冽歌却又不显于色，只轻声走到了柳漠尘身边，小声道。

“不知家督可认识一人……唤作宁染江？”

此言一出，柳漠尘的脸色立马变了。这可是墨梅阁的铁主，之前在陈梁的时候没少帮他柳家与莫家的忙。可墨梅阁是天下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多干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亡命勾当。但凡是弟子入门，皆要欠下生死契，若是在刺杀途中身亡，则自动脱离与本家的关系，这样也省得那些办事不利之人为本家招来仇怨。

“你问他做什么？”柳漠尘一脸狐疑道。

“家督觉得今日我在这儿，只是偶然？”冽歌道。

听闻此话，柳漠尘自喃道：“你是南唐人……难不成？”

见他终于回过味儿来，冽歌这才郑重的向后退了几步，朝着他弯腰行大礼，“在下冽歌，乃是墨梅阁铁主宁染江的贴身谋士，今日入长安城，便是为了相助柳家重夺高位。”

“你莫怪，如今是多事之秋，单凭着三言两语我可不敢用你。”柳漠尘道。毕竟墨梅阁办事牢靠妥当，他若真是宁染江的人，后者铁定会将什么东西让他带着，好让自己信服。

“这是自然。”

说话的功夫，冽歌也不晓得从哪儿摸出来一块腰牌递给柳漠尘，后者只瞥了一眼便记住了。毕竟这东西和当年自己在陈梁时，听康叔所说的那个女刺客的腰牌一样。墨梅阁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怎么好，也犯不着去惹上他们伪造这样的东西。

“行吧，我姑且信你。”

柳漠尘看了一眼天色已晚，他也懒得在这儿逛了。何况按照冽歌的说法，这帮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不又赶上前拦事儿，八成也怕是得罪了竹家和叶家，这些小人他不要也罢。

“你先回柳府，待我夜归之后再与你交代细节。”

柳漠尘说完，冽歌刚准备离开却又被他拉住，后者追道：“你记着，我之所以用你，那是看在宁铁主的面子上。”

“家督放心，我自有在墨梅阁长大，幸得阁主抚养成人，就算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多少也是得顾忌些自家招牌的。”冽歌笑道。

听闻此话，柳漠尘便放心了。冽歌是聪明人，也不用他多费口舌，什么事儿点到为止即可。既然刚入柳家，自然得交上个投名状，眼下正是柳漠尘思考怎么收拾叶家之际，有他帮忙确实挺好。但毕竟是刚入府的人，他比不上殷明棠，自己将来是要将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交给他的，若不忠心实在难办。

柳临江纵使身体成了这般，隔三差五还是会将他唤到床边，告诉他家督究竟该怎么当。这抵触归抵触，但玉公子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与其将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头上，还不如放下权力去培养几个亲信，帮忙的人多了，效率自然也就提上去了。

柳漠尘心里清楚自己的本事有多大，在秣陵的时候他都不是脑子最好使的那个，可偏偏自己现在处在了不能犯错的位置上，所以他必须保有该有的戒心和应有的信任。这对于他现在这个年纪来说，连身份的转换都还没怎么适应，就开始考虑哪些几十岁的人要思考的事情，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就目前来看，殷明棠相较于冽歌动机是比较纯粹的。他虽然不知道殷杰是怎么死的，但自从竹家夺权，他们便开始染指军权。如今的军队里也是暗流涌动，殷杰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只怕突然死亡和这朝廷之中的权力斗争也脱不了干系。若真是竹家干的，那么这个人柳漠尘便可以安心使用了。

再说，他不过是个外务总管，以后多不得再来个护卫头子的头衔。但毕竟他能掌握的权力也就那么多，就算有了异心，自己身边还有康叔、钟家和孤傲寒极其手下，以他那脑子，且不说有没有造反的想法，就算是有，无非是上来丢人罢了。

见他在想事儿，钟情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家督大人，这天色可不早了……您看看您是回钟府还是柳家？”

“先回柳府一趟，这些天都在你家里，我这个做家督的不回去露个脸也不合适。再说了……那俩人刚找回去，你放心我不去看一眼吗？”柳漠尘道。

“哦……好吧。”钟情似乎有些失落。

瞥见这般，柳漠尘却忽而坏笑道：“反正你回去也是吃完饭，不如偶尔来尝尝柳家的饭？我们这几日抓了个秦川厨子，我让他给你做点川菜吃，怎么样？”

“也行吧……”钟情答复到。

其实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只可惜身边这位是绝对察觉不到就对了。毕竟从以前开始，柳漠尘虽然油嘴滑舌，可在这样的事情上确实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