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司惩治有罪之人，当然是无可过问的。我只问，这位老妇人到底犯了什么罪过？”苦海大师拦在了马总司面前，谨防马总司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确实，丰安城里没有规矩说谁不能杀山上的野货。但是，你们白燕寺受人跪拜，总是要守点规矩的吧。”马总司寸步不让地说：“你们白燕寺早就和这个老婆子有了干系，她在这儿买卖野货，你们就悄悄地买她的野货。我说为什么这个老婆子能在丰安城里靠买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活到现在呢，感情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骗子在这儿吃着荤腥念着佛。那你可真是‘两面三刀’的大师了啊。”

“马总司，话说的差不多就得了。别到时候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那就没意思了！”鬼医听到了动静，也和几个童子一起，到了大街上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结果看到那个老妇人受了委屈，气愤不过，上来说了一句。

马总司却冷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盘，你用的许多药引子都是要鲜活的才有药性。你有了这个老婆子给你供上这些活物，你当然算是得了好处，肯定得向着她。”

鬼医愣了愣，冷冷地说：“是啊，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举步维艰啊。你母亲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物，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只学得了你父亲的一腔热血涌上脑子，却半分都没有习得你母亲的聪明谨慎。”

马总司听到鬼医的话，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一副要和鬼医一较高下的鲁莽模样。

鬼医却了无所畏惧地说：“就算我在这儿买了这个老妇人的活物了又如何？丰安城哪条说了不许我行医用药找人买活物了？你口口声声在这里说你是为了丰安城的安定才在这里张牙舞爪，你不想想，你如果杀了我，或者把我捆了去了。我现在在替你们安定住吃不起药的下三流。你把我抓走？走走脑子，你有多少个手下，多少把刀剑，能把这些受我恩惠，为我卖命的人打杀干净？”

马总司就是个血气方刚的冒失鬼，根本就不管鬼医在说些什么，一心只想着把这件事儿了结了。他冲上前去，想带走那个老妇人。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住手，马大人！”

马总司仿佛遭了个霹雳，浑身震悚了片刻，然后怒火中烧地转过身去，问：“郭渊你也向着他们？”

马总司的副手扯了个谎，说：“你母亲有急事儿找你，别在这儿傻愣着了，快回府去吧。”

“我这儿……”

“回府去。”郭渊摇了摇头马总司，示意马总司不要再追究了。马总司看到郭渊那个眼神，就知道再不收手，铁定要吃亏了。旋即就不再追问，气冲冲地回府去了。

郭渊上前对着鬼医客气地说：“先生，我这兄弟生性愚钝，给您添麻烦了。今日之事是我哥哥冒失了，还请您不要计较。”

鬼医看着面前的郭渊，冷笑了一下说：“得了吧，你哥哥虽然不聪明，但是直来直去。你这套礼数周全，算是打了一巴掌再给个枣儿，反倒叫人觉着虚伪。你们就继续为所欲为就是了，会有人同你们计较的。”

说完，鬼医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面前的苦海大师，也赔了个不是。苦海大师挥挥手，什么也没说就回了白燕寺。周围的看客知道事情了解了，都渐渐散开了，这才算平息了这场风波。等郭渊回过神儿来，想去找那个老妇人时，发觉那个老妇人已经不见了。

马总司回到了马府，气冲冲地走进了院子。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兄弟和弟妹正在摆弄着一些木头做成的小玩意儿。马总司憋了一肚子火儿，看到这些小玩意儿，不由好奇了起来，问：“这些东西都是给我侄儿做的吧？这都是谁做的啊。”

马总司拿起了一个精美的镂空木球，木球有石榴大小，外壳上做上了层层叠叠的菱形花纹，而球的里头，有一枚珠子，会随着这枚木球的转动，发出笃笃的声响。这种镂空的手艺在丰安城不多见，所以马总司也觉得有些惊奇。

“这是陆姑娘做的，我想，你们早该见过面了。”马总司的弟妹笑了笑，然后说：“你们俩最近不都是对城里那个买卖野货的老妇人感兴趣嘛，他的祖父和我的祖父交好，所以我就借这个这个由头把她请到府里来叙旧。顺便也给你的侄儿骗点儿玩意儿。”

“好啊好啊，涟翩你嫁了人之后就这样帮衬着夫家，苛待发小了是吧？”古灵精怪的陆姑娘从院子的假山里蹿了出来，笑着走到了马总司的弟妹身边。

马总司笑了笑，说：“呦，原来是你这个小姑娘。你之前说，我家这敕造的宅邸也是你的手笔我还不信，现在看了你做的这个小玩意儿，我倒是有几分相信了。”

说到这里，陆姑娘不由得意了起来，说：“你们家的亭台的榫卯都是我和我祖父做的，不信你把你家的大梁拆了，看看嵌进去的榫头是不是都刻着‘陆’字。”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之前不是跟着那个老婆子上山去了吗？有没有发现，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厚道？好让我现在就去把那老婆子就地正法！”马总司余怒未消，恶狠狠地看了看桌上的茶水，没用杯子就对着壶嘴灌了半壶下去。

陆姑娘叹了口气，说：“我去城里打听了一圈儿，大家都说那老祖母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不久之前，相伴白头的老伴儿也去世了。送到见龙岗的时候，殓尸的棺椁都给不起，是见龙岗的掌灯白雨施舍的。吃穿用度已经紧巴巴的，她只能靠山上的野货来维持生计。”

马总司有点儿心虚，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那她就能去跟鬼医和苦海大师买卖这些野货了？这些天生天长的野货多无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