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八十章 云中漫步(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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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竟然躲过了?”刀疤脸惊叹道,爬高到窗前往后看,高叫道:“后面全是烟幕,咬尾的飞机完蛋了!我们大家都活了下来啊,不愧为军校导教,办什么事儿都像模像样,服了!”

“塔台的人感到很惊异,他们在问你是怎么发现的?就算没有浓雾,正常飞行这样的间距也躲不过会撞毁。算了,这也没有必要去研究,他们让你恢复自己导航,也就是绿色按钮还原,不过不是两下,而是一下。在按钮上端,有一个方块的数据表,当里面的红字换成黑字就代表重新启动了自导!”速射枪留着热泪,与Alex相拥在一块,激动地说道:“真没想到,我们还能活下来啊。小锐爷,你听着,塔台说,虽然咬尾的战斗机威胁不存在了,但是我们的油料恐怕很难坚持到他们那里。因为刚才的手控,在空中偏离了正常航行的方向,现在虽然正在修正回来,但我们难以支撑。那还剩十三分钟到教练场的谜面我们和他们同样是一无所知,所以,塔台让我们,减轻飞机的重量,把没有价值的东西,都丢出机外,包括尸体!”

“我不懂农业机,怎么丢东西,抛物口在哪一无所知。往下丢东西,不会造成危险?我是说底下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示意掐烟卷的不必再继续顶着驾驶座,已经较之前平稳了许多,他这会儿的工作就一件事,帮着减轻机身重量。

“底下是山区,没事,随便丢。”Alex笑道:“你不用管了,这个我们自己动手就行,你开好你的飞机,嘿嘿,活着真好!”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希望那个教练场派出一架飞机,为我导航,去到那个机场迫降。当我正打算吩咐速射枪通话时,岂料,背后猛然射来一排子弹,擦着我们的运输机边上十来米的地方过去。掐烟卷的攀上窗子一瞧,眉头立刻紧皱在一块,形成个疙瘩,咬着牙说道:“Shit,他们仍有一架,存活了下来,现在依旧死死咬着我们。”

只见,从我们背后的黑烟之中,窜出一架战斗机,是La-7,它也同样穿过了山峰的狭隘处,丝毫无损。同时它的两个机炮正在射出仇恨的火舌,子弹在我们的飞机周遭不断地划过!

“尽全力闪避,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可走。”我死盯着眼前的白雾,希望我的眼睛再救我一次,可惜,那些绿线又分散开来,变得杂乱无章。在第三瞳的影响下,四周的天空仿佛变成了海洋一般,到处漂浮着一些如同棉絮般的巨大东西,正在原地缓慢移动。这种景致,其实是极其美丽的,如果我此刻置身在一架空客下,简直会因此陶醉。而如今,背后强敌迫近,子弹横飞,生命受到最严重的威胁,那些怪物和景色,变得血红一片,狰狞地看着我夹缝求生!

只听得“咔、蓬、蓬”数声巨响,我的脑后就传来Alex他们的惨叫,以及一股劲风刮进了机舱内,我当时就知道,我们已经完了。

背后的战机击中了我们的尾翼,并且将后厢打烂了。他们一个个死死攀着座椅,不让飓风刮走自己。强烈的求生意志虽然可贵,但我们已经捱不下去,死只在眼前,如果背后那架飞机还能来上这么精准的一通攻击的话!

仪表盘上所有的指针和数据都在乱走,飞机已经失控,直朝着地面俯冲,舱内满是黑烟。就在这时,我的脑后又传来开枪声,顿时令我浑身一颤,不过我很快发现,这并不是射来的子弹,而是从这架飞机里打出去的开火声!

我淌下了一行热泪,头一次感悟到,人在至死一刻,强烈的意志力,是多么伟大多么悲壮啊!

这是掐烟卷,Alex他们,拆掉了那几个木箱子,打里头取出武器,正在朝着咬尾的那架飞机发射。这几个人全部拿着重武器,加特林机枪的子弹如倾盆大雨般地泻了出去,愣是将距离我们不远的那架La-7生生击中!只见它伴随着一阵火光,开始冒出与它机体不成比例的黑烟,摇摇晃晃地一个侧翻,朝着底下坠落!

三分十七秒,我们拼着全力,收拾了两架,不论机种性能,武器装备以及设备齐全程度上,远远超出我们数个档次的战斗机。由着一个屁都不懂的半调子驾驶员——我,以及一群只会大呼小叫的凶悍佣兵做成,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神话故事呢!

飞机颤抖着极度严重,所有的仪表全部瘫痪,就连罗盘,指针也不在二百六十五度那里直直钉着,正在来回移走。不仅自动导航弭乱,就连它右侧的那个备用罗盘也是同样的情况!我已经不知道高度,速率,犹如一个盲人,正坐在一条橡皮筏子上,朝着远处瀑布的深渊高速冲去!我意识到,哪怕再呼叫塔台,也是无济于事,所能听见的只有我自己的喘息声和咒骂声。一切都已经失灵,此刻,飞行员的恐惧足够置所有人于死地。

我压抑住内心惊慌失措的情绪,拼命控制着,但毫无一点效果。机舱内这会儿所有移动的东西,都让劲风刮出了机外,只剩下人死死地抓着后厢的铁板,努力不使自己随着巨风与物品,一起被刮走。

如果说,当飞机在高空因为一切机内设备全部瘫痪的前提下,我们不得不要考虑去做一件事;那么当这架飞机已经严重损坏到随时都可能直坠地面,我们所要做的,还是这件事,那就是跳伞!

不过,我从未亲眼见过,有人能从这种状态下的飞机安全跳伞成功过,耳闻中,比利时好像有过两个人,跳伞成功,但他们一个成了植物人,另一个则付出失去双腿的代价。

不过,比起这些不走运的家伙们,尽管我们的情况已经糟到无法再糟,但是仍具备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目前的高度,一千五百米。我知道就目前来讲,每一秒都代表十多米的流去,但是,当他们背上降落伞跃下时,仍处在一个比较好的跳伞高度。通常来说,每一种事都有一个极限,跳伞也是一样,二百二十米是最低的高度,再低必死无疑。到了如此境地,我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只剩下这一条。

“你们走吧,趁着还来得及,解下头顶上悬挂着的伞包,赶紧跳离飞机。”我伸出手,指指飞机后厢,那几只兜在网内的救生跳伞包,说道:“再迟就真的来不及了,赶紧,给老子滚蛋!”

我知道Alex和刀疤脸,可能从未真正跳过伞,但他们身边的这两个巨汉,曾在部队服役过,分别充当过突击兵,跳伞是必学的课程之一。有他们在边上,死亡系数将会减少一半以上。谁都有第一次,但第一次不一定非得是非死即伤,大部分都能存活下来。

他们听完我的话,已经解下了伞包,纷纷在身上背好,做好了跳伞的准备。这时,Alex转过脸问道:“那你呢?不一起走吗?”

“在你们跳伞的那一刻,我要努力控制好飞机,为你们制造一个良好的环境。至于我自己,不用担心,我的伞包在座椅底下,我会随后跟来的。”望着这浩瀚的夜空,白雾纷纷从我头顶掠过,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流满面。这些话,如果他们中有任何一个稍懂飞行常识的人,都会明白过来,这就是永别的意思。驾驶座下哪来的伞包?一般都是在椅子的背后,通过弹射槽从机舱射出去。而这种破旧玩意儿,根本没有,这种事注定了必须得有一个人留下来,目送所有的人离开,尽一切可能保持住飞机的平衡。当他们跳离机舱后,用不了多久,飞行员也将随着一声巨响,或撞向山头或坠落地面,慷慨赴死。原本该享受美满家庭,孩子笑声的我,在这个阴暗的傍晚,将永远离开人世,听上去这让人是多么无奈和遗憾?我惨笑道:“那么,再见吧。”

刀疤脸,两个小巨人略微点了点头,就依次跳下了机舱,Alex是最后一个。我等待他跃出那残破的机尾,却迟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当我回头时,却看见他已经摸着座椅爬到副驾驶座上,松了口气坐下,然后微笑地看着我。

“你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驾驶座下哪来的跳伞包?虽然你能哄着那群老粗下去,但这个我能明白。”他点燃一支烟,双手紧紧抓着椅子,说道:“好歹,人生路上也算走了一遭,除了你我再无亲人。林锐,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家人,我的大哥,我没有选择权力与你一起出生,但我有选择和你共死!”

我无言地看了看他,失声痛哭起来。谁能料想,我的心底,是多么希望能活下去?我仍有许多无法放手的,释怀的,我根本不想死去。我与他不同,虽然我有时会说,我常常会有轻生的念头,但那是装·逼,那是为了掩盖我的恐惧,与他真实想法截然不同。

他才是真正不畏死,并且也愿意轻易了断自己性命的那种人!为什么?因为他毫无牵挂,并且觉得人生极度无聊和孤独!

“林锐,你还记得吗?八年前我们被柬越帮在皇后追,情况就和现在一样危险。我还记得你在当时说过一句话,”他的脸上浮现出对往昔追忆无限的美好,叹道:“你说,死亡,仅仅只是一场遗憾,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一种形式上的告别。这种过程很痛苦,但是我们,可以稍加让它变得有意义一些,那么就是,选择与自己所爱的人,一同踏上黄泉路!大哥,不要悲伤,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他妈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顽主!顽主就得有顽主的死法,那就是从容地,微笑地,瞧着自己粉身碎骨,灵魂遍撒天际呢!嘿嘿。”

我当然记得八年前那一幕,当时我和他两个,得罪了一伙黑帮,被他们追着砍杀跑过十几条大街,虽然惊险,但最终我们还是逃脱。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与当时如何能比?那个时候有选择的余地,而我们现在,丝毫没有选择。眼前的浓雾,已经淡薄,脚下嶙峋的山石已然清晰可见。再过一分半钟,我将亲眼看着飞机做最后一次俯冲,坠入山谷乱石之中,然后让那遍地的尖锐石块,和爆炸后炙热的火焰,带走生命。不过,既然是死,我不希望留在脑海里最后一个印象,是自己如一条可怜虫般地低声抽泣,而应该是望着夜空,畅怀大笑!

正在我打算对着夜空大笑时,突然看见天际中有一道黑影闪过,我以为那是运输机的影子,但仔细一辨,不,不是,那是另外的一架飞机。它离开我不到两公里远,转眼间,它就飞到我边上,随着我一起往下俯冲着。这是一架私人教练机,周身被涂着火焰的红色,格外显眼,尽管我能看见机舱里的飞行员,脸上复杂以及惊骇的表情,但我知道,兴许事情还并未到了最坏的一步,因为他没有调转机身离开。

这种突然升空的飞机,有一个名称,叫做“牧羊人”,它会与你在空中并行飞翔,想尽一切办法指导你抵达地面。运输机电台早已损坏,即便没有破损我可能也无法听懂他的话,但有一样东西是通行的,那就是手势。只见他做了一个往下的拳头,张开五指,我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让我现在就去试着放下起落架,我急忙按下按钮,令我欣慰的是,起落架依旧没出问题。

我点头示意明白,然后通过手势告诉他我只剩下不到四十秒的时间,他也点头表示知晓,同时打手势告诉我,我们现在已经降低到了三十米的高度。他让我俯冲,从仅仅三十米的空中下去。我朝底下看了一眼,地面上果然有一块平地,但白雾还未消尽,黑乎乎的一片,这就是飞行员所说的教练场!眼前的“牧羊人”就是从这里升空来救援的。

我想告诉你,飞行员,不论是军人还是民间的教练,都是相当崇高并且伟大的人,他们往往会冒着最大的风险,尽一切可能去救援处在空中的任何一条生命。往往他们自己就由此,再也回不去。他们丝毫不会在意认识不认识,是自己喜爱国家的人还是讨厌国家的人,眼中只有生命无价这个词儿,所以,救生对他们而言,是最神圣的使命。

我的第三瞳,由于疲惫至极,不知不觉恢复了回去,这导致了我,眼前全是色块和光晕,目前已经再也透不了任何的景物,和正常人的肉眼一样。因此我看不见那片平地,是否让人打开导航灯。“牧羊人”在我下面做低空飞行,似乎他对自己的姿态很满意,然后忽然朝前飞去,我在其背后紧跟,丝毫不敢懈怠。他驾驶着红色小飞机,信心十足地朝着我根本透不了的目标驶去。

我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他在飞行途中并没有把灯打开,最初我对他的这个举动感到万分恐惧,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不让我被灯光误导!因为雾中的灯光会让人视觉上产生极大的误差。那个时候人根本就分不清那光亮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很多灾难就是这么造成的。我记得他此前还打过一个手势,好象是说这架An-2,很适合做超低空飞行,哪怕机体受到严重损伤,在迫降的前提下,仍旧有最大的优势。

他要求我做的,就是强行着陆!

当眼前那些白雾全部从我眼前流走,我终于看清了地面上的情景,导航灯已经全部被打开,四周都亮着灯火。我似乎注意到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开始出现在我脚下,当两侧的灯光集中过来时,我猛地才看清,那是中线,这条油漆刷过的直线,正在我脚下十米至五米的位置!

我知道,对于一个飞行员来说,对生命最大的威胁,以及最艰难的一刻,它来到了!

1:2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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