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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颜色正在消失。」

在人生最后一刻来临前,南晴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淡淡的包含了无数次在深夜中暗自祈祷的愿望。

「就算是一次就好,要是能看一次世界的颜色就好了。」

就像是在沙漠中寻找绿洲一样,南晴拼命的去睁她不曾看见过事物的眼睛,在漆黑一片的视野里她感觉到有人抚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么要交换吗?”

那是一个非常沉稳又魅惑的声音,空空荡荡的回应在脑海里。

“用你的一切来交换。”

“那么……”

……

阿葵莉娅难得没有睡在树枝上,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公园椅子歪着脖子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有一个流浪汉在翻找公园的垃圾桶。阿葵莉娅懒懒的打了哈欠,摸出手机调出对话框。哪里早早的就有新的简讯传来。

「他翻那个有什么意义吗?」哈特留言道。

「嗯……」

「有任务。」

「嗯。」

手撑着椅子,阿葵莉娅使出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说起来,你这次怎么没有睡树上?”哈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变换心情吗?”阿葵莉娅眉毛轻轻一挑抓起手机回了句:“去死。”

哈特笑了几声,机械似的声音笑起来就像是卡带一样,转眼又正经了起来说道:“遗念在医院。”

最开始感受温度的,是太阳折射着玻璃映在身上的热量。接着她尝试着抖动睫毛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开了眼睛。视线内先是自己的脚尖跟地板,棕黑色的瞳孔微缩,南晴不可置信的抬起手,她的指尖能按照她的想法去行动,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她把双手捂在胸前微微弯着腰大声的笑了几声,十几年被关在黑暗中的视野里终于看到了光。以至于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心脏没有在跳动。

南晴离去的时候只有15岁,她自出生因颅内肿瘤压迫神经导致眼睛的视力本身就很弱,一岁那年遭遇了事故之后眼睛便彻底看不见了。由于失明又加上生病,南晴几乎一直在医院度过。逐渐长大后转院到了专门的疗养院。在她十岁的时候父母给她添了一个十分健康的弟弟,对她的关心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悉心。

三年前的春天,南晴的病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在睡梦中静悄悄的离去。

高兴的哭了好一会她才渐渐意识到胸口没有心脏的跳动声,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慌张,反而静下心来擦干了眼泪。「确实……我已经……」嘟囔着,南晴环绕看了一眼四周,眼神所到之处皆是她有印象的装横。这是她曾经呆过的病房,即使眼睛看不见但长年累月的住在一间病房,多少知道家具跟医疗器材摆放的位置。

略带着怀念的味道,南晴微微笑起来的弧度看起来有些悲伤。她转了个身,想出去病房的阳台看看。

可谁知,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少女。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南晴的身后,背着光。表情冷冷淡淡的直视着南晴。“我叫阿葵莉娅,来实现你的愿望了。”一开口,果然是同样的清冷的声音。南晴咧开嘴角笑了起来,道:“你好。”

哈特觉得很微妙,「这人有些奇怪啊……」阿葵莉娅没理他,向前踏了一步走到南晴身边。

「去许多的地方见识世界的美妙。」

这是南晴的愿望,交换之物是她那双从未看见过事物的眼睛。时间是整整五天。本来她的眼睛并没有那么大的价值,只不过,当她的愿望实现之时。她的眼睛所印下的最后的景色会加大价值。前提是,她能够好好的遵守约定。

阿葵莉娅:“那……首先想去哪里?”南晴歪头想了一下说了个无关紧要的事:“这是什么颜色?”她伸手抚着垂在阿葵莉娅肩上的头发问道。阿葵莉娅不解的回了句:“黑色。”

她又去抚摸阿葵莉娅的衣服:“这里呢?”

“白色。”

接着又去摸阿葵莉娅的眼睛周边:“阿葵莉娅的眼睛很好看。”清澈的瞳孔里印出了南晴的脸。「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哈特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看来他也对这个人有兴趣。

阿葵莉娅则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镜子递给南晴。“自己的脸不感兴趣吗?”

南晴摇了摇头道:“不想看……”又接上一句“比起这个,我想去学校看看。”她过去适龄的时候曾经请求过双亲让她去上学,可她的身体不允许、医生也不允许。最后的结果是盲人的专业家教老师来医院教她认字,时不时也会给她送来供失明人士看的书。

南晴对学校的憧憬就是从这个家教老师听来的。

「对自己的脸没兴趣吗。」阿葵莉娅暗想,轻轻地笑了一下「跟哈特说的一样……有点奇怪啊,这个人。」

疗养院最近的学校是一所中学,跟南晴的年纪对的正好。她就像一个刚走出家门的孩童一样,对一切事物都充满着好奇心。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且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肆意捣乱。午后还装着学生的样子去食堂要了一份饭菜。下午又跟着上体育课的学生们跑了会步,夕阳西下的时候又跟着留堂的学生补习。夜幕降临后在夜深人静的教室里在其中的一间教室用粉笔尽情涂鸦。

“晚上的学校真安静啊……”南晴坐在课桌上晃着自己的脚。“阿葵莉娅也这么想的吧。”

“嗯…”阿葵莉娅应声出现在她身边。

“嘿嘿,不过白天的学校真的好热闹啊。大家都很健康很活泼很有学生的样子呢。”南晴停下一直在晃的脚,低下了头。“跟我很不一样呢……”

「是在羡慕吗?」哈特问道。

「嗯。」

这个年龄的南晴要不是疾病的话,她也会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中学生。她也许会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生,也许会是一个萌发着对某人的好感而努力的可爱的少女。也有可能是一位处在叛逆期的有些令人头疼的女孩。阿葵莉娅相信,无论是哪一种南晴都会过得很开心很自由。

第二天,南晴去登爬了一座远近闻名的山。她站在山顶俯视着山脉静静地看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第三天。南晴去了商店街。从服饰化妆品到饰品再到食品还有娱乐设施统统逛了一遍,本想顺势去拍大头贴后被阿葵莉娅阻止便作罢。

逝去之后不可留下影像的痕迹,这是执行班的规则。

第四天,南晴去逛了遗迹古城。一个人在古城里走了很久,还去看了博物馆展放的古物收藏。到了晚上去看电影,而且看的还是恐怖电影。

第五天。南晴去了海边。

阿葵莉娅带她去了一个远离尘嚣的海岸,在海岸边给她放了一把遮阳伞跟桌椅。

南晴就坐在哪里一遍又一遍的听着海浪声。

她的时间来临之际,阿葵莉娅现身在她面前。“你的时间快到了。”

南晴抬头仰望天空张了张嘴:“真快呢。”

“这样就行了吗?”阿葵莉娅问

“不是挺好的吗?”南晴从椅子上站起向前走了几步,脱下了鞋子踩进了逐渐涨潮的海水里,“我已经死了,确实是死了。但是,在死了之后我还可以看见,看得见天空的颜色,海的颜色,山顶上看下去的森林的颜色,学校黑板的颜色,学生校服的颜色,商业街里各种各样包装的颜色,古城里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景,还有……星空的颜色。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的双亲呢?不想见吗?”

“当然想见,只不过……要是见了的话。我一定……会舍不得离开了。”南晴背过身,凝视着平静的海面接着说:“所以我要遵守约定好好的接受审判然后转世投胎。”

至此,阿葵莉娅不在说什么。她伸手对着南晴的后背划过,在定眼一看时,她的手上多了两个球状的东西。那是南晴的眼睛,被一层白色的光包裹着,悬浮在阿葵莉娅的手上。

“时间到了。”

“嗯,我知道了。”南晴的世界恢复原来的黑色,“我要怎么做?”

“去吧。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就行了。”

“嗯……”顿了顿,南晴又道:“对了对了,我的名字缘由是生于南方的晴天之下。阿葵莉娅呢?”

“瓶子,空空无物的瓶子。”

“是吗,我可以把你当作我的朋友吗?”

阿葵莉娅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出了一个嗯。

“谢谢你,实现了我的愿望。”南晴笑了,好像得到糖果的孩童一样。

说完,南晴从海水里抬起脚一缕白烟从她脚底冒出。踩下的瞬间,陆地出现了。

海水尽退,一条桥伴随着白烟冒了出来。看不清桥延伸的尽头。南晴一路走的很稳,路上的风很大,也不知是海风还是什么。侧耳细听的话可以听见风里传来的哀嚎声,哀哀怨怨凄凄惨惨的。

除去风声以外,还有川流不息的海浪声。只是那海浪声不似海岸听见那样平静,现在听见的声音则是很大声,如巨雷般的海潮像千军万马席地而卷,在呐喊嘶鸣一般。

慢慢的,南晴意识到自己正走在一条怎么样的桥。她忽生畏意,脚步也不像开始走的那么坚定。这时候阿葵莉娅的话就是她的警示灯,支撑着她前行。

另一边的阿葵莉娅送走南晴之后将南晴的眼睛往怀里送,那眼睛隐进了阿葵莉娅的身体里最后到达的位置是哈特手上。

「多少年没遇见了,能好好遵守约定的人。」哈特把眼睛放在手里端详着,那属于南晴的眼睛最后看见的是夕阳沉下海面的那一瞬间,夕阳把海面染成一片金黄色,眼睛回到阿葵莉娅手上时,南晴流下了一滴眼泪。那眼泪融进了眼睛里一并锁在了瞳孔里让瞳孔看起来或真或假,且从不同的角度看去时还能看见高山的景色,以及南晴所看见的其他地方的。

“哈特。”阿葵莉娅道:“她会转世吗?”

“嗯?谁知道呢,那不是我们的责任范畴,交给阎罗王就行了。”话锋一转,哈特接着又说:“不过也挺好的嘛,你交到朋友了。”

“有哈特就够了,其他的朋友不需要。”

奈何桥逐渐成型,海岸已经悄然变成了彼世的面貌。

一个人身牛头模样的鬼怪从桥边走出,手执着三叉戟走起路一筐一响的。“好久不见了,人偶。”他朝阿葵莉娅搭话。

“我的工作完成了。”阿葵莉娅回应着工作,没理会他叫自己‘人偶’的招呼声。

“受你们照顾了。”牛头鼻子呼出气似乎微微鞠了躬。

「那个混蛋居然敢这样叫你。」哈特忿忿不平的咬着牙。

「没事的,没事的……」阿葵莉娅说着,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哈特。

「报告,南晴。女,15岁,死于疾病。交换之物是生前从未看见事物的眼睛。许愿,去见识世界的美妙。判决,遗念遵守约定送往裁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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